原本芙蓉园内的气氛正松快 —— 贵宾席上的世家主君们渐摸透了吸烟的门道,偶尔还能笑着吐个浅淡烟圈;裁判席的老儒们捧着烟杆,虽仍有些拘谨,却也少了先前的排斥;学子们更是围着案几,一边吸着烟一边讨论诗句,连曲江池的秋风都似带着几分暖意。
几声咳嗽声响起以后,犹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起初还带着几分断续,像是有人被烟呛到后强忍着,可没过两息,便越发急促起来,连带着胸腔都似在震动,听得人都跟着觉得喉头发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裁判席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正捂着嘴,眉头皱成一团,烟从指间滑落,滚在案几上,淡青色的烟还在袅袅往上飘。他咳得身子微微前倾,眼角都憋出了红意,显然是没适应这烟的呛味,被烟劲呛着了。
没等旁人上前关切,人群中又接连响起几声咳嗽:“咳…… 咳咳……” 这次是几位围着案几的寒门士子,许是第一次吸烟时吸得太急,烟丝的燥气直呛喉咙,有人弯着腰咳,有人一边咳一边摆手,连手里的笔都搁在了一旁。
紧接着,贵宾席上也传来两声轻咳,是位年长的商号管事,他捏着烟,脸上带着几分尴尬,显然也是没控制好吸气的力道。
一时间,园内的咳嗽声此起彼伏,有的急促响亮,有的断断续续,像是串起的珠子般,打破了先前青烟缭绕的惬意。
原本正笑着讨论烟味的人,闻声纷纷侧目,有人连忙上前给呛咳的老儒递上茶水,有人自己也忍不住捂着嘴,生怕下一个呛到的是自己;还有些刚接过烟还没吸的人,见状不由得顿住了动作,眼神里多了几分犹豫,对着手中的烟犯了难 —— 方才看着旁人吸得自在,倒忘了这新奇物件竟还有 “呛人” 的门道。
秋风吹过,带着几缕青烟掠过呛咳者的衣角,那原本让人心生好奇的烟霭,此刻竟似多了几分 “调皮”,引得园中人或关切、或失笑、或紧张,倒给这场雅静的诗会,添了段鲜活又有趣的小插曲。
隋大业十一年九月下旬的日头,到了午时已褪去晨霜的凉意,暖融融地洒在芙蓉园的朱红廊柱上。
园内的诗兴仍浓,却也难抵腹中空空 —— 案前的学子们有的已放下狼毫,将写好的诗稿小心翼翼叠起,脚步轻快地送往组委会,脸上带着松快的笑意;有的仍蹙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笔杆,盯着空白的宣纸发呆,偶尔抬头望向池面的秋荷,似在苦寻灵感,指节却已因握笔太久而泛白。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梆子声响起,先前宣读规则的那位青袍官员再次登上木台。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铜管传遍全园,带着几分爽朗的笑意:“诸位学友,忙活一上午,想必都饿了吧?”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附和的笑声,不少学子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目光齐刷刷投向台子。
官员笑着摆手,继续道:“园里早已备好午膳,很丰盛。怕饮酒误了诸位的诗兴,所以午膳里暂不设酒,还请大家担待。”
话音刚落,台下便有人笑着起哄:“大人放心!有好菜吃就够了,酒等诗会结束再喝不迟!” 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官员也跟着笑,随即抬手指向台侧:“大家看那边 —— 穿湖蓝短打的侍从手里都举着木牌,牌上写着‘春’‘夏’‘秋’‘冬’四字,诸位可随意跟着一位侍从走,按牌子分席入膳,免得拥挤。切记切记,入席后保持安静,听侍从安排就好,别扰了旁人的雅兴。”
说到这儿,他故意顿了顿,眼神里藏着几分神秘,声音压低了些却足够清晰:“哦对了,忘了跟大家说 —— 今日的午膳,还有个小惊喜等着诸位。至于是什么,到了席上便知,保准不让大家失望!”
“惊喜?”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刚交完诗稿的学子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文渊公子安排的事,定是新奇玩意儿!先前那‘香烟’就够特别了,午膳能有什么惊喜?”
“莫不是有西域来的果子?还是从没吃过的糕点?” 连几位端坐着的老儒,也忍不住对视一眼,眼底闪过几分好奇。
原本还在苦思诗句的学子,此刻也没了心思,纷纷起身收拾纸笔,跟着举牌的侍从往膳厅走 —— 毕竟,文渊办的诗会连入场都处处是新鲜,这午膳的 “惊喜”,谁也不愿错过。
一时间,园内的脚步声、谈笑声与侍从的指引声交织在一起,秋阳下的芙蓉园,又添了几分烟火气的热闹,连曲江池的水波,似也跟着漾起了期待的涟漪。
众人跟着举牌侍从穿过两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 —— 一座崭新的圆形敞顶建筑立在芙蓉园东侧,秋阳从头顶的敞口露下来,洒在墙面与地面上,映得满室亮堂,与园内传统的亭台楼阁截然不同,看得人眼睛一亮。
刚踏入建筑,众人的目光便被墙面牢牢吸住 —— 这墙面竟光滑得如镜面一般,伸手摸上去,没有半点砖石的粗糙感,倒像把秋日的湖水冻实了贴在墙上,连鬓角的发丝都能隐约映出来。
更奇的是,墙面每隔几步便缀着一个喇叭模样的物件,木架裹着铜皮,喇叭口斜斜朝下,约莫半人高,远远望去,倒像一群张嘴待食的雀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引得不少学子驻足,踮着脚往喇叭口里面瞧。
“这是…… 什么建筑?从没见过这般样式。” 一位身着青衫的寒门士子喃喃自语,伸手碰了碰墙面,又赶紧收回手,似怕碰坏了这新奇物件。
身旁的世家子弟也皱着眉打量:“连个梁柱都看不见,却能撑得起这么大的敞顶,用料定不一般。”
顺着众人的目光往场地一角望去,更奇特的景象还在后面 —— 那里立着个三尺高的木台,台上架着一个比人还高的巨型喇叭,铜制的喇叭口呈四十五度角斜向下,口径足有两尺宽,几乎把整个木台都罩在下面。喇叭口正下方的台面上,还摆着些奇奇怪怪的物什:有缠着铜线的木盒,有带旋钮的金属杆,还有几卷黑色的粗布,看着既不像乐器,也不像寻常工具,谁也猜不透用途,连几位见多识广的世家主君,都忍不住凑近了些,眯着眼仔细打量。
众人只顾着惊叹建筑与物件的新奇,连脚下的路都忘了看,直到侍从轻声提醒 “诸位请入席”,才回过神来,顺着指引往摆放桌椅的区域走。
可刚走到桌前,又是一阵惊讶的抽气声 —— 眼前的桌子竟不是寻常的方桌或八仙桌,而是圆圆的,桌面光可鉴人,能坐下十人的椅子围着圆桌摆成一圈,连椅背上都刻着精致的缠枝莲纹,看着既别致又亲近。
“竟是圆桌?” 一位老儒扶着胡须,绕着桌子走了半圈,语气里满是意外,“历来宴饮皆是方桌,分主次席位,这般圆桌,倒少见得很。”
旁边的学子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圆桌边缘,笑道:“这般坐着,倒不用分什么上下座,咱们凑在一起吃饭,倒更热闹了!”
原本还因建筑奇物而拘谨的众人,被这圆桌一激,倒多了几分亲近感,纷纷在侍从的指引下落座,目光却仍不住地往墙面的喇叭、台上的物件瞟 —— 文渊安排的这处膳厅,竟比诗会本身还要让人好奇,谁都想知道,这些新奇玩意儿,还有那没揭晓的 “午膳惊喜”,到底藏着什么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