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还在嗡嗡响,那股子震动打从进来就没停过。我盯着出风口,冷气顺着脚底往上爬,后脖子一紧,像有根冰针慢慢往里钻。不是幻觉,也不是设备残留,这玩意儿活的。它在发信号,接收的人,可能就在楼下,隔壁,或者——已经站门口了。
这楼太静了。老写字楼,走廊本该有回声,可刚才我们进来时,脚步像被地毯吃了,连喘气都显得吵。现在只剩空调在响,七秒一下,规律得瘆人。像心跳,又像倒计时。
我抬手比了个切断的手势。李悦立马拔掉线,动作利索。她从包里摸出个银灰色袋子,把U盘塞进去,拉紧封口。那袋子哑光,隔绝信号,理论上什么波都透不过。她贴身收进内袋,压在肋骨下——体温高,难受。
她没说话,眼神扫我一眼,极轻地点了下头。东西保住了。
账本复印件在我手里。纸边有点脆,翻过太多次。我快速扫了眼,Zm-7的标记扎眼得很,每一笔都对应“宏达服务公司”的合同号。单笔几万,不多,但频率高,两年没断。最后一页总额用红笔圈着,七位数,美元。走的是保洁报销,层层转,最后进开曼的空壳公司。路子绕,但每步都合法。
郑铭签的合同编号就在旁边,一模一样。
我盯着那串数字,手指无意识搓着纸边。郑铭……这名字像根锈钉子,扎进脑子里。三年前,他在查跨境资金链时“坠楼”,官方说是自杀。我知道不是。他死前最后一条消息只传了一半:“Zm项目已启动,他们不是……”然后断了。
现在,Zm-7出来了。
我把纸折成小块,塞进背心最里层的暗袋。指尖擦过背面,有点异样——一层极薄的涂层,几乎感觉不到,像是温感材料,又像电路残迹。我没细看,收了。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但心里记下了:这张纸,不对劲。
我轻声对赵勇说:“准备走。”
他点头,没动。门外那人没开门,也没走。门锁绿灯闪了三下红,短促,有节奏。系统报了异常开锁,已经被标记。这不是普通门禁,是军用级的,带行为分析。我们用的是复制密钥,理论上不留痕,可它还是察觉了。
李悦关了终端,顺手掐了摄像头和记录仪的电。屋里只剩空调的低鸣,还有我们仨的呼吸。我靠在衣柜边,盯着门缝。地毯边缘掠过一道细光,快得像激光,贴地扫了一段,没了。
生物残留检测。他们装了后验系统,能抓指纹油、皮屑、呼吸微粒。哪怕戴手套、穿防尘服,只要进来过,就会留下痕迹。这种设备,一般只出现在高危藏身处,或者……内部接应点。
我闭了闭眼,脑子里回放刚才的画面——灰西装男人插U盘、藏设备、写纸条撕走。不是临时工,是固定接应。动作熟,路线熟,连躲监控的方式都像练过。那个倒计时,不是警告,是启动信号。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我说。
赵勇看了我一眼,手攥得更紧,指节发白。李悦贴墙站着,手按在屏蔽袋位置,没说话,肩膀却往下沉了半寸——进战斗状态了。
门缝下的光消失了。几秒后,走廊传来鞋底蹭地毯的声音,慢,稳。有人在试探,想确认屋里有没有动静。不是巡逻,是猎人式的逼近,每一步都算过节奏。
我打了个手势:不动,等三分钟。要是例行检查,会走;要是锁定我们,接下来就是强攻。
时间一点点爬。空调声盖不住心跳。我盯着门把手,金属的,圆柱形,有划痕。它没动。可我知道,它迟早会动。
三分钟到。我抬手,准备示意从通风管撤。就在这时,门锁“咔”地响了一声。
不是电子解锁,是机械撞击。有人从外面撬锁芯。专业,精准,避开了报警点。这人懂行。
我立刻抬手:别动。李悦贴墙,赵勇退到门侧死角,我挪到衣柜另一边,手摸向战术手电。如果破门,第一轮强光会照房间中央,我们必须躲开正面。标准清房流程——光打中心,人清角落。
门推开一条缝,不到十厘米。一道细光从外头扫进来,贴地划过,停在刚才激光扫过的位置。确认无误,门猛地拉开。
三个人冲进来,全黑作战服,夜视仪,短管枪。强光手电同时亮起,三道光柱交叉扫过房间中央,精准锁空地。动作同步,没喊话,没试探,直接清房。不是执法队,也不是猛虎帮的打手,是猎杀者。
我闭眼侧身,借衣柜阴影躲开直射。耳边是靴子踩地的声音,沉,快。一个扑床头柜翻抽屉;一个冲空调拆滤网;第三个守门口,枪口扫视角落。
“没人。”床头柜那人说,声音闷在面罩里。
“滤网里没U盘。”拆空调的汇报。
门口那人没应,耳朵动了动,像在听通讯。几秒后,他抬手,做了个“包围”手势。外面立刻传来脚步,至少四个,迅速封住走廊两头。
我睁眼,正对门口。他耳侧闪了下蓝光,一闪即灭。不是夜视仪反光,是耳麦信号灯。我见过一次,三年前档案照片里,代号“幽灵”的嫌疑人,耳麦上有同样的蓝光。那是个传说人物,曾在东南亚单枪摧毁三支情报组,最后消失在雨林,再没出现。
他们不是猛虎帮的人。是“幽灵”的直属部队。
李悦在我斜后方,背贴墙。她没动,但手指在屏蔽袋上轻轻敲了一下——U盘还在,她刚才趁乱塞进了通风口暗格。那地方我们来时就探过,螺丝松,能藏东西。她动作快得像影子,连我都差点没看清。
赵勇站在门侧死角,双手慢慢举起,做出投降姿势。他不说话,但眼睛一直盯着门口那人。对方没理他,只低声对通讯器说了句:“目标在,证据未离房。”
这话一出,我立刻明白——他们不是来抓人的,是来守证据的。只要U盘没带出房间,他们就不急。他们在等指令,或者等我们自己露头。这是心理战,比强攻更狠。
房间被彻底封死。四面墙都有人盯,通风口、门、窗、洗手间,全控了。我们卡在衣柜和墙之间,空间不到半米。再动,就会暴露。汗顺着太阳穴滑下来,滴在领口,湿冷。
我闭眼,想发动“犯罪场景回溯”,看有没有漏掉细节。刚集中,太阳穴像被锥子扎了一下,眼前发黑。鼻腔一热,有液体流下来。我抹了把,是血。用得太狠了。每次回溯都在烧神经元,医生说过,过线了,脑子会废。
李悦察觉了,微微侧头。我摇头,示意没事。
门口那人忽然抬手,指向衣柜方向。他没上前,反而退了一步。两个队员端枪上前,枪口对准门缝。
“出来。”声音冷,没情绪。
没人动。
他又说一遍:“最后三秒。”
赵勇缓缓放下手,身体前倾,像是要站出来。我伸手,极轻地拽了下他后摆。他顿住。
三秒过去。没人出声。
两人上前,一人守门,一人伸手拉衣柜门。滑轨轻响,门拉开三十公分。里面只有空衣架和几件衣服。
他们没发现我们藏在门后侧。
但门口那人没松劲。他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了眼地毯。刚才激光扫过的地方,有一小块边缘翘起——是我们鞋底带的灰蹭的。微不足道,可在这类行动里,就是破绽。
他蹲下,手指摸了摸。然后抬头,目光直直盯向我们藏身的位置。
“墙边两个人。”他说,“别逼我们动手。”
赵勇手重新攥紧战术棍。李悦贴紧墙,手摸向电击器。我盯着他耳侧,等那蓝光再闪一次。只要他接收指令,就能抓频率,或许能反向追踪。
他没动,耳朵又抽了一下,像在听命令。几秒后,抬手,做了个“压制”手势。
两个队员立刻上前,枪口对准我们藏身的角落。第三人从腰间掏出个圆柱装置,往地上一放。装置自动展开,发出低频嗡鸣。
信号压制器。再几秒,所有电子设备都会瘫,包括李悦的屏蔽袋。U盘一旦暴露,定位信号立刻会被抓。
我盯着那玩意儿,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U盘不能丢。
赵勇突然动了。他猛地抬手,把战术棍砸向天花板的烟感器。塑料壳碎裂,零件掉落。强光扫过去,三人短暂分神。
就在这一瞬,我扑向通风口,手指抠进格栅缝。螺丝松了,我用力一掰,格栅脱落。里面,那个银灰色屏蔽袋,静静躺着。
我伸手去拿。
门口那人厉声吼:“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