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灰车消失在雨里后,我脑袋里全是那只手的动作和那枚戒指,一路上都心神不宁。快到技术科后巷时,突然,监控探头一转,我赶紧踩刹车,轮胎在湿地上滑出去半米。赵勇手搭在枪柄上,没动也没吱声。
巷口那清洁车静静停着,高压水枪靠在墙边,水管通到下水道里。刚才探头转得太准,不像是系统自己检查。
我盯着那车尾的金属板,Ψ - 7的刻痕在雨里泛着冷光。
“不是巧合。”赵勇小声说。
“也不是他们留下的。”我摇摇头,“是有人提前弄好的。从停车场那张纸条开始,一步步都在引我们。”
他皱着眉问:“谁啊?”
我没回答。脑子里闪过戴银戒的手、熄烟的动作,还有回溯时听到的童声。线索不少,就是串不到一起。现在最要紧的——咱不能去技术科。
我掉转车头,避开大路,沿着老城区边上绕。雨刷来来回回地摆,刮开一层又一层雨水。导航早关了,手机信号我也手动切断了。赵勇靠在副驾,肩上的伤还在流血,可他没喊疼,就时不时看看防磁袋。
车开出老城区,进了一片荒地。路边广告牌歪歪斜斜,铁皮被风撕开一角。我眼角一瞥,脚松开油门。
那图案,和b4层生物识别通道尽头的标记差不多,就是让雨水泡得发白,边儿也模糊了。
“咋啦?”赵勇发觉我减速。
“那牌子。”我指了一下,“和之前见的符号像。”
他眯着眼看了几秒,瞅瞅四周的荒草和倒了的围栏,小声说:“这地方以前好像有人来过,还不止一回。”
我没说话。可直觉告诉我,这不是巧合。从Ψ - 7到戒指,再到这个图案,背后有条线,就是咱还没摸着开头。
车继续往前,过了段坑洼的土路。底盘老碰着东西,车身晃来晃去。前面出现一道生锈的铁门,半掩在荒草里,门柱上挂着块木牌,字让藤蔓挡住大半,就露着“新光机械厂”几个字。
我盯着木牌想了会儿,跟赵勇说:“这里的符号和之前的一样,说不定里面能找到线索,咱进去瞅瞅。”
赵勇点点头,和我一起撑着车门下了车。
“到了。”我说。
赵勇撑着车门下车,左手按住肩上的伤,右手握枪。我熄了火,拔下钥匙,从后备箱拿出强光手电和备用弹匣。防磁袋贴身放好,外衣拉链拉到最上面。
铁门里头是条碎石路,两边杂草都到腰那么高。厂房在百米开外,屋顶塌了一角,窗户全用木板钉死了。空气里有股铁锈和霉味,不算重,可吸进鼻子里喉咙就发干。
我们贴着墙根走,脚步放轻。赵勇在前面,我在后面,轮流掩护。快到主厂房时,他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地上有脚印。
不是咱的。
雨水冲过地面,可墙角那块儿,泥土被踩实了,边上还沾着半片鞋底印子。是最近留下的。
我蹲下看了一眼,小声说:“有人来过,不超过六小时。”
赵勇点点头,枪口稍微往上抬了抬。
厂房侧门虚掩着,门板裂了缝。我们从缝里挤进去,光线一下子暗了。手电光照着地面,全是碎玻璃和掉下来的水泥块。墙角堆着废弃的机床,落了厚厚一层灰,可中间有条通道挺干净,像是常有人走。
我停下脚步,闭上眼。
头疼又来了。
不是那种疼得厉害的,就像针尖在太阳穴上一下一下地扎。我知道这啥意思——这里出过事儿,而且不简单。
我集中精神,眼前画面一闪。
一个穿黑衣的人背着包进来,手里拿着工具箱。他绕过机床,往厂房里面走去。画面没了。
“看见啥了?”赵勇小声问。
“有人来过,带了东西。”我睁开眼,“接着往里走。”
我们沿着干净的通道往前走,手电光照着墙。突然,我停住了。
墙上有字。
不是喷的漆,也不是刻的,像是用指甲或者刀尖划的,深浅不一样,有的地方让水泡得模糊了。我凑近看,认出几个词:“密码……第七项……不能启动……x是钥匙……”
“x是钥匙?”赵勇念出来,眼睛扫过墙上其他划痕,“这字不像是临时写的,倒像是……改过好多回。”
这发现和之前那个怪声音说的好像有点关系,我心里一紧,可没说出来。
“接着找。”我说。
往前走了十几米,地上有个金属盖板,半开着,露出往下的楼梯。生锈的扶手旁边,放着一辆破自行车。车座上贴着块胶布,上面画着个符号,和广告牌、Ψ - 7、生物识别通道尽头的标记一模一样。
我伸手摸了摸那符号,指尖凉凉的。
“这地方不对劲儿。”赵勇小声说,“太干净了,像是有人专门弄的。”
我点点头。这里不是废弃了,是装成废弃的样子。
楼梯往下伸,黑得像墨一样。我打开手电,先照了照周围,确定没触发装置,才一步步往下走。赵勇紧跟在我后面,枪口一直对着前面。
走到下面,是条短走廊,尽头有扇铁门。门上没锁,可把手冰凉,像是刚有人摸过。我推门,门轴发出轻轻的吱呀声。
里面是个小房间,也就十平米,四面墙刷着白漆,可墙角有水印。正中间摆着一张金属桌,桌上有台老式终端机,屏幕黑着,主机外壳有被烧过的痕迹。
我走近一看,机箱侧面贴着张标签,上面打印着:“Σ协议 - 备用节点”。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就是倒计时72小时的Σ协议?这儿居然有备份节点?
我马上检查接口,发现RJ45网口被焊死了,USb口也用胶封上了。这机器连不了网,也导不出数据,不过能运行本地程序。
赵勇在旁边翻抽屉,突然抽出一张发黄的纸。
纸上画着一张结构图,像是某个地下设施的布局。图上标了好多地方,其中b4层被圈起来,旁边写着:“核心已激活”。
再往下,有一行小字:“第七密钥未归位,系统不完整。”
我盯着那行字,脑子里突然闪过个念头。
b4层的生物识别得用残缺肢体加特定dNA。赵勇割破手指,我用了敌人血样,才打开门。那是模拟的“残缺 + dNA”组合。
难道……我们当时打开的,根本不是“幽灵”的门,而是某个更大系统的入口?
我回头看看终端机,忽然明白过来——这台机器,可能不用联网。它只要输入正确的密钥,就能启动本地协议。
我蹲下检查主机后面,发现一个隐蔽的物理开关,上面刻着罗马数字“7”。
第七。
“赵勇。”我声音压得很低,“咱可能找对地方了。”
他走过来,看着那机器问:“能启动不?”
“不知道。”我说,“但有人不想让它启动。不然不会焊死网口,也不会把这儿藏这么深。”
我伸手去摸电源键。
赵勇突然按住我的手。
“等等。”
我抬起头。
他盯着终端屏幕,声音绷得紧紧的:“刚才……屏幕是不是闪了一下?”
我屏住呼吸。
屏幕还是黑的。
可就在下一秒,主机里面传来轻轻的嗡嗡声,好像电路被接通了。接着,电源指示灯亮了——不是红的,也不是绿的,是淡淡的蓝色。
和仪器一样的蓝光。
我一下子把手缩回来。
头疼一下子加重了,就像有铁钉从太阳穴钉进脑袋里。眼前画面疯狂地闪:无数条数据流在黑夜里穿梭,一个戴银戒的手在输入指令,墙上的字在重新组合,Ψ - 7的符号在转,最后拼成一个完整的圈。
画面最后定在一张门禁卡上,卡面上印着“新光机械厂 - 权限7”。
我睁开眼,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
“咋啦?”赵勇扶住我。
我抬手朝终端指了指。
屏幕还是黑的,可电源灯一直亮着蓝光,稳稳的,不闪烁。
“它认出我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