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谕并未选择直接闯入妍家,以雷霆之势清算一切。他深知,妍家内部若真有图谋不轨之人,必然隐藏极深,且很可能与外部势力有所勾结。贸然打草惊蛇,反而可能让幕后黑手狗急跳墙,或者隐匿更深。他需要时间,需要观察,需要证据,更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将那些魑魅魍魉一网打尽。
于是,四人收敛了气息,换上了寻常修士的服饰,如同无数涌入天妍城的散修一般,混迹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悄然潜回了这座繁华的巨城。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妍城作为中州核心大城,其繁华程度远超想象。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各色灵光宝器熠熠生辉,叫卖声、谈笑声、灵兽嘶鸣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灵食的香气、丹药的清香以及淡淡的脂粉味,构成了一幅活色生香的盛世画卷。
行走在这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街道上,妍小妤、墨渊和林清瑶三人,紧绷了许久的心弦,竟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下来。
连日来的生死搏杀、绝望奔逃、以及那炼狱般的守护战,早已将他们的心神折磨到了极限。此刻,骤然回归这熟悉的人间烟火,感受着这份久违的、带着烟火气的安宁与热闹,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哇!糖葫芦!好久没吃了!”妍小妤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一个插满晶莹糖葫芦的草靶子,像个小女孩般雀跃起来,拉着凌谕的衣袖就要过去。她似乎暂时忘记了家族的烦忧、曾经的伤痛,只想沉浸在这片刻的轻松之中。
墨渊更是如同脱缰的野马,看到路边的烤肉摊,闻到那诱人的肉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嚷嚷着:“他娘的!可算闻到人间的味儿了!老子今天非得吃个够本!”说着就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那粗豪的模样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连一向清冷沉静的林清瑶,看着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精巧饰品和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灵植盆栽,眼中也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和好奇。她轻轻走到一个卖灵花香囊的摊位前,拿起一个绣着清雅兰草的香囊,放在鼻尖轻嗅,嘴角微微上扬。
凌谕看着他们三人逐渐“玩嗨了”的样子,尤其是妍小妤那重新焕发出光彩的笑颜,冷酷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无奈的宠溺笑意。他明白,他们太需要这样一场放松了。紧绷的弦,绷得太久是会断的。
“罢了,就让他们好好放松一下吧。”凌谕心中暗道,暂时将探查之事放在一边。他分出一缕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悄无声息地笼罩着方圆数里的区域,敏锐地感知着任何可能与妍家内部异常相关的能量波动或可疑气息。而他的本体,则如同一个最寻常的伴侣,陪着妍小妤,任由她拉着自己在各个摊位前流连。
然而,在这片看似祥和的表象之下,凌谕的神识却捕捉到了许多不寻常的暗流。
他“看”到,在一些隐秘的巷口,有身着不同家族服饰的人在低声交谈,眼神闪烁;他“听”到,某些茶楼雅间里,关于南宫家少主陨落、势力动荡的议论纷纷,其中不乏对妍家的揣测和试探;他甚至感知到,有几道颇为强横的神识,也在暗中扫视着城中的某些区域,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这一切,都印证了他的猜测。天妍城,并不平静。南宫家事件的余波,正在发酵。而妍家内部,恐怕也正处于某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之中。
与此同时,林清瑶在放松之余,敏锐的观察力也让她注意到了一些市井百态。她看到一对看似恩爱的道侣,为了一株灵草的价格而当街争执,言语间充满了算计;她看到某个世家子弟,对身边女伴甜言蜜语,转身却对侍从颐指气使,冷漠无情。这些画面,让她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寒意和……担忧。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身旁正和凌谕勾肩搭背、大声谈笑、毫无心机的墨渊。这个粗豪直率的汉子,心思单纯,重情重义,与那些处处算计、虚伪做作的人截然不同。但……将来呢?随着修为提升,地位变化,面对更多的诱惑和纷争,他……会不会也变成那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悄然在她心底滋生。
然而,当她看到墨渊因为吃到美味的烤肉而笑得见牙不见眼,看到他被凌谕调侃时那憨厚又有点窘迫的模样,看到他在人流中下意识地侧身护住她和妍小妤的细微动作……林清瑶心中的那丝寒意和担忧,瞬间冰消瓦解,化作一股暖流。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自嘲而又安心的笑意。自己想多了,墨渊……终究是墨渊。他的赤子之心,或许正是他最珍贵、也最打动她的地方。
另一边,妍小妤虽然玩得开心,但她的心思,大部分依旧系在凌谕身上。她看到好看的玉佩,会想着适不适合凌谕的气质;闻到香喷喷的灵糕,会第一时间买来塞到凌谕手里;甚至看到一个卖防御法器的摊位,她都会凑过去仔细打量,嘀咕着“这个能不能挡住道术境攻击”,惹得凌谕哭笑不得。
更让凌谕心头温暖又有些好笑的是,当有几个不开眼的、自以为是的纨绔子弟,见妍小妤貌美,又感知到凌谕气息“平平”(凌谕刻意收敛),便想上前搭讪甚至言语轻佻时,还没等凌谕有所表示,妍小妤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猫,立刻炸毛,叉着腰,用带着妍家大小姐骄纵气(虽然是伪装的)的语气,将对方连损带骂地轰走,言语犀利,毫不留情。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我家……我家师兄也是你能随便看的?”妍小妤瞪着眼,把凌谕护在身后,那模样,仿佛凌谕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个。
凌谕看着她那副“护犊子”的可爱模样,心中既好笑又感动。他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低笑道:“好了,小妤,几只苍蝇而已,不必动气。”
妍小妤这才哼了一声,挽住他的胳膊,继续逛街,但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仿佛随时准备为凌谕“冲锋陷阵”。
灯火阑珊,人影绰绰。四人混迹于繁华的夜市中,享受着难得的安宁与温情。墨渊大快朵颐,林清瑶静观世情,妍小妤全心系于凌谕,而凌谕,则在看似闲适的表象下,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以其无与伦比的神识,悄然编织着一张无形的大网,静待着隐藏在暗处的鱼儿,自己浮出水面。
平静的湖面下,暗流汹涌。一场风暴,正在这璀璨的灯火中,悄然酝酿。而这一次,掌控风暴眼的人,已然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