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往生堂
天一终究是低估了千织作为顶级设计师的执着,也更未能真正理解,自己在那位见惯风华的时装女王眼中,是何等“惊为天人”的瑰宝。
昨日的惊吓犹在心头,她将那张烫金名片深锁抽屉,天真地以为明确的拒绝便能划清界限。那可是枫丹的时尚巨头,时间贵如流水,怎会一再纠缠她这个璃月港里的普通姑娘?
然而,一丝侥幸心理,加上对「长顺屋」工作的责任心,还是让她在第二日午后,再次小心翼翼地踏出了往生堂的门槛。
阳光依旧明媚,天一却走得步步惊心,总觉得每个街角都可能闪出那道华丽逼人的身影。直到安然站在「长顺屋」熟悉的店门前,闻着门内传出的布料与淡淡香水混合的气息,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回实处。
天一轻轻推门,铃铛“叮铃”作响。店内安宁,让她不由松了口气。她走向柜台,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向长顺先生问好——
就在这时,店铺内侧的帘子被一只戴着黑色网状手套的纤手掀开。
天一的血液仿佛刹那间冻结。
千织款步而出,脸上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尽在掌握的微笑,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瞬间便精准地锁定了僵在门口、宛如受惊小兔般的天一。
“哎呀呀,”千织的声音里浸透着愉悦的叹息,仿佛在欣赏一出按她剧本上演的精彩戏剧,“看来你我之间的缘分,真是剪不断呢,天一小姐。我们果然又见面了。”
天一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尖锐地响起:逃!立刻转身逃跑!
她的身体先于意识行动,本能地就要向后缩,那只刚迈过门槛的脚急急想要收回。可千织的动作更快,她仿佛早已洞悉天一的每一步反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精准而有力地握住了天一纤细的手腕。
那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至弄疼她,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像一道温柔的枷锁,让天一丝毫无法挣脱。
“我...我...”天一有些尴尬,嘴唇颤抖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挤不出来。手腕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和千织身上那股浓郁的高级香水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眩晕的压迫感,让她恐慌得几乎要窒息。她像一只被钉在原地的蝴蝶标本,脆弱得只剩下无助的颤抖。
“昨日在往生堂,有胡堂主在旁,有些话我不便说得太透。”千织微微俯身,靠近天一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灼热的气息,敲打着她脆弱的神经,“但今天,看来是命运特意给了我这次与你单独相处的机会呢,天一小姐。”
“不...千织小姐,我...我只是来上班的......”天一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结巴,做着最后徒劳的挣扎,“长顺先生他......”
“放心,”千织微笑着,语气轻松地截断了她所有退路,“我已经和长顺先生说好了,今日,我便是这里的代理老板。”
她目光灼灼,看着天一眼中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熄灭,“至于你,我亲爱的天一,既然缘分如此奇妙,不如随我去个地方?就当是...弥补我们昨日未能尽兴的交谈。”
“我不去...求求您,千织小姐,我真的不行......”天一开始挣扎起来,做模特什么的,她才不想干呢。
但是千织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将她层层缠紧,拖入深不见底的漩涡。
“别怕,”千织的声音放得愈发轻柔,如同诱哄,但握住她手腕的力量却没有半分松懈,反而巧妙地引导着,半推半就地带着她往店外走去,“只是去我在璃月的临时工作室小坐,喝杯茶,绝对安静,没有旁人。我保证,只是看看,聊聊天,绝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
这“看看”和“聊聊”从天织口中说出,显得苍白无力。天一心知肚明,这绝不会是简单的茶叙。可她现在被千织钳着,尤其在千织这般强势却又不失“礼节”的攻势下,她那点微弱的反抗意志,早已溃不成军。
她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千织“搀扶”着离开了长顺屋,塞进了那辆早已候在路边的华丽马车。车厢内铺着柔软的天鹅绒,弥漫着与千织身上如出一辙的奢华香氛,但这极致舒适的环境,只让天一感到加倍的窒息。
马车缓缓启动,窗外的熟悉街景逐渐后退、变得陌生。天一紧紧贴着车窗,内心充满了绝望。她想象着胡桃发现她不见后的焦急,更恐惧着即将面对的未知。
千织坐在对面,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天一惊恐不安的侧脸,眼中闪烁着艺术家捕捉到绝佳素材时的兴奋光芒。
“看,这害怕的眼神,微微颤抖的肩线...多么真实,多么动人!”她喃喃自语,如同构思着下一季的杰作,“「受惊的笼中鸟」...这主题再贴切不过了。”
天一闻言,吓得浑身一颤,眼泪终于无声地滚落下来。她彻底明白,今日这场“劫难”,已在劫难逃。她这只只想瑟缩在角落里的“怯蝶”,终究还是被这位来自枫丹的、强势而执着的“捕蝶人”,牢牢捉住了。
马车在一座僻静雅致的别院前停下。白墙黛瓦,颇有几分璃月风情,但此刻在天一眼中,这不啻于一座精致的牢笼。
院门在身后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如同落锁,让天一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千织的临时工作室宽敞明亮,却充满了一种令天一窒息的专业感。
数个人台披挂着昂贵面料,巨大的落地镜冷冽地反射着光线,长桌上铺满设计草图,散落着剪刀皮尺。这里是创造美和展示美的圣殿,却也是天一最恐惧的、需要暴露自我的地方。
“来,先坐下,喝杯茶定定神。”千织将她按在软椅中,递上一杯热茶。茶水香气馥郁,但天一的手颤抖得厉害,杯盏相碰,发出细碎不安的声响。她如坐针毡,目光躲闪,尤其不敢看向那面能照出她全部仓皇的镜子。
千织却极有耐心,如同猎人安抚落入陷阱的珍稀猎物。她轻抚一块光滑的丝绸,语气闲适:“不必紧张,天一小姐。美需要被发掘,而你,拥有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人的潜力。我只是想帮你将它展现出来。”
“我...我不需要...这样被展现......”天一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发自心底的抗拒。
千织仿若未闻,她走到一件月白色渐变长裙前,指尖流连于精致的绣样。“「月下竹影」,它的清冷空灵原本已近完美。可见到你后,我才发觉它缺了一丝灵魂,一种......易碎感。”
她的目光炙热地投向天一,“而天一小姐,天生便带着这种易碎的美感,能让华服也拥有故事的温度。”
天一被她看得无所适从,恨不能将自己藏进椅子里。
“来,试试这件。”千织的语气已转为不容置疑的命令。她取下长裙,走向天一。
“不...我不试...”天一猛地站起想逃,却被椅子绊得踉跄。千织适时扶住,手臂看似轻柔,却蕴含着无法抗拒的力量。
“嘘,别怕。”千织的声音如同催眠,“只是试穿,唯有你我。难道你不想亲眼见证,自己穿上它的模样吗?相信我,你会惊艳到自己。”
天一的抗拒在千织的强势与温柔并济下彻底瓦解。她被带到屏风后,换衣的过程如同一场酷刑。陌生华丽的布料贴上肌肤,繁琐的系带被千织灵巧摆弄,她像个失去灵魂的人偶,被动承受。每一次微凉指尖的偶然触碰,都激起她一阵恐惧的战栗。
当被拉到大镜前,天一几乎不敢睁眼。
“看啊。”千织赞叹着,双手按住她僵硬的肩膀,迫使她面对镜中。
镜中人确实极美。月白长裙衬得她肤白如雪,裙摆如水月流淌,剪裁勾勒出纤柔身姿。可那张脸上,却写满了惶恐与无助,眼神躲闪,唇线紧抿,与衣裙的空灵形成了一种令人心碎的矛盾。
“完美!”千织痴迷地低语,“正是这般欲说还休的怯意,与衣裳的清冷碰撞......太动人了!”
天一却只感到羞耻。她看到的不是一个更美的自己,而是一个被强行妆点、无所适从的可怜虫。“不...这不是我...”她哽咽着摇头,想要挣脱。
“别动!”千织语气骤变,专业而严肃,手下用力,调整她的姿态,“肩放松,微侧...下颌收敛,眼神...对,就这样,略带怯意地垂落...完美!”
她迅速执起炭笔,速写本上响起沙沙声,每一下都敲打着天一紧绷的神经。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于天一漫长如世纪。她又被接连换上衣衫——枫丹的华丽蓬裙勒得她呼吸艰难,璃月的改良旗袍紧贴得她浑身不适,异域风情的纱丽缀满宝石却沉重如铁链。
千织以苛刻的审美审视每一处细节,亲手调整她的臂弯、腰肢、颈项角度。口中溢满专业术语与热烈赞美,听在天一耳中,却只是将她物化为艺术品的证明。
“手臂抬高,想象自己是欲飞的蝶...”
“眼神,要有内容...对,就是这不知所措的茫然,妙极!”
“走几步,慢些,让裙裾飘动...别怕,看着我...”
天一机械地执行指令,恐惧与窘迫已达顶点。她感觉自己被剥尽伪装,赤裸地暴露在审视的目光与冰冷的镜前。那模拟快门的声响,每次都让她心脏紧缩。头晕目眩,手脚冰凉,强烈的羞耻与逃离的冲动几欲将她淹没。
当日暮西沉,千织终于满意地放下速写本,看着眼前身着极致华丽、近乎婚纱的礼服,却面色惨白、眼神空洞的天一,她如同餍足的艺术家,轻叹一声。
“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她上前,轻柔地为天一理好鬓发,语气恢复初时的温和,“辛苦你了,天一小姐。你的表现,远超我的预期。”
天一毫无反应,呆立原地,魂灵似已抽离。
千织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转瞬便被巨大的满足取代。她亲自帮天一换回那身鹅黄衣裙,动作细致轻柔,与工作时的强势判若两人。
当熟悉的布料重新包裹住自己,天一直悬的心才略微回落,但身体的僵硬与心灵的疲惫却如山难移。
千织送她至院门,马车已候着。“今日收获颇丰,感激不尽,天一小姐。”她含笑递上一张纯白名片,仅有一行地址与小小鸢尾花标记,“这是我的璃月私人工作室名片。若你改变心意,或只是想探讨关于‘美’的话题,随时恭候。”
天一未曾抬手,只是低垂着头,如同一尊失了魂灵的瓷娃娃。
千织不以为意,将名片轻轻放入她随身小包,示意车夫送返。
马车载着失魂落魄的天一,碾过来时路。夕阳余晖透过车窗,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这一日的种种——被强迫展示、被细致打量、被如同物件般摆弄的每一个瞬间,皆如噩梦般在她脑中盘旋不去。她紧紧抱住自己,蜷缩在车厢角落,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委屈。
此刻,她只想快些、再快些回到往生堂,回到那个有胡桃在的、可以让她安心藏匿的小小世界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