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圣,整理了一下衣襟,将金箍棒藏在耳中,这才不紧不慢地驾云而起,来到那山坡之上。
他火眼金睛微微运转,只见那老者头顶虽有祥光瑞气,确系仙神无疑,但再仔细一看那身形轮廓、气息感应,竟是越看越觉得熟悉。
“哈哈哈!” 孙悟空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
留在下面的猪八戒好奇,仰着脖子喊道:“大师兄,你突然笑什么?莫不是那老儿是个熟人?”
孙悟空按下云头,落在猪八戒面前,笑嘻嘻地道:“笑什么?我道是哪里来的神仙,这般关心俺老孙的行程,原来是位老相识!怪不得看着眼熟。”
“老相识?” 猪八戒和沙僧在下面面相觑。
“不错,正是老相识!”
“许久不见,待老孙去叙个旧。”
孙悟空笑得越发开心,他整了整身上的文武长袍,将姿态放得轻松。
走到那老者面前,躬身打了个问讯,笑道:“老人家,贫僧问讯了,您老在这荒山野岭站立许久,想来辛苦了。”
那老儿见他毛脸雷公嘴,虽然刻意收敛,但那股天生的精怪气息和年少跳脱的模样,装作受惊道:
“哎呦!这位长老,你怎么……怎么如此多毛?这般模样,险些吓煞老朽了。”
孙悟空见他还在装模作样,心中更觉好笑,也不点破,反而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捋了捋老者那雪白的长须,笑嘻嘻地问道:
“老人家,莫怕莫怕。”
“俺老孙是想问问,您老是哪里人士?为何独自在此荒山?又怎知我等是西去的和尚?”
“……?”
太白金星被孙悟空这一连串反客为主的问话弄得一愣,剧本不对啊,
不应该是自己仙风道骨地站在这里,等对方来拜见请教,然后自己再高深莫测地透露情报吗?
怎么变成这猴子来盘问自己了?
他定了定神,将胡须从孙悟空手中轻轻抽回,捋了捋,恢复那副慈祥长者的模样,笑眯眯道:
“老朽嘛,是这山前山后的一户人家,世代居住于此。”
“因见几位长老气度不凡,像是往西边去的,故此特意在此等候,提醒诸位一声。”
“却不知……几位长老是从何而来?欲往何处去啊?” 他随即地将问题抛了回去。
孙悟空心中暗笑:“这老倌,跟我耍滑头!”
面上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好叫老人家得知,我们是从东土大唐皇帝驾下而来,奉旨前往西天大雷音寺拜佛求经的和尚。”
“刚刚走到此地,听得您老人家高声提醒,说是有妖怪横行。只是刚才距离远,风声大,我没听真切,特地过来再问问您。”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到底是什么样的妖精,竟有这般凶恶的名声?”
“烦请老人家您细细说与我听听,我也好掂量掂量,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把他劝走,或者‘贬解’了他,让他另寻去处,也省得在此害人。”
那老儿闻言,把脸一板,故作不悦道:“你这小和尚,年纪轻轻,怎地不知天高地厚?”
“说话也没个分寸,毫不靠谱,那妖魔神通广大得紧,你怎敢轻言就说要‘贬解’他起身?真是不知者无畏。”
孙悟空笑道:“哦?”
“听您老人家这话里的意思,倒像是有些回护那妖魔?”
“莫非……您老是与他有亲?或是紧邻好友?不然,为何要这般长他的威风,壮他的气势,却不肯对我这真心求助的人,倾心吐胆,说个他的真实来历呢?”
“这猴子,怎么又给我乱扣帽子?”
那“老儿”被孙悟空这番话噎了一下,不由得点头笑道:
“嘿!你这和尚,倒生得一张利嘴,惯会耍弄唇舌!”
他顿了顿,打趣道,“想必是跟着你师父游方,到处学了些驱神捉鬼的小法术,或者能帮人家镇宅安宅,降伏些不成气候的小精小怪,便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小家伙,你是没撞见过真正的、十分狠毒的魔王。”
孙悟空顺势问道:“怎生个狠法?老人家您倒是说说看,也让俺这小和尚长长见识。”
那太白金星见孙悟空询问,便清了清嗓子,用带着几分夸张的语气说道:“那妖精啊,厉害非常。”
“他写一封书信送到灵山,五百阿罗汉都得出来迎接;发一纸简帖上天宫,十一大曜星君个个都要对他客客气气。”
“四海龙王曾与他为友,八洞神仙常与他相会,十殿阎君见了他,要以兄弟相称。”
“那各地的社神、土地、城隍见了,更是如同宾客好友一般,不敢怠慢。”
孙悟空听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忍不住“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他更是上前一步,十分自来熟地揽住老者的肩膀,笑道:
“哈哈哈!我说老倌儿,这才多久不见,你怎么也学会这般吹捧他人了?”
“忒不诚实!”
“就算那妖精真的如你所说,与我那些后生小厮们称兄道弟,也不见得就有多么了不起的本事。”
他拍了拍老者的肩膀:“他若是有灵性,知道是俺老孙保师父经过此地啊,只怕他连夜就得收拾铺盖,搬着家当跑路了,哪里还敢停留?”
太白金星被孙悟空这勾肩搭背的亲昵举动弄得有些不自在,再听他话语中的暗示,心知这猴头多半已经认出了自己。
但既然对方没有直接点破,自己这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他故作生气地抖开孙悟空的手,道:“你这小猴子,胡言乱语,不当人子,那些神圣,哪个是你的后生小厮?休要在此吹破牛皮。”
孙悟空见他还在装,玩心大起,伸出手指,冷不丁在太白金星腰眼上轻轻捅了一下。
“哎呦!” 太白金星猝不及防,痒得一缩,差点跳起来。
孙悟空笑嘻嘻道:“我的神圣后生小厮多了去了,你难道真不知道吗?咱们可是老交情了。”
“我……我怎么会知道!” 太白金星强自镇定,拂袖掩饰尴尬。
见他还不露出真貌,孙悟空也不再绕圈子,直接笑道:
“老倌,小和尚我祖居乃是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姓孙,名悟空。”
“当年也曾做过妖精,干过一番‘大事’,曾因与各路妖王聚会,多饮了几杯仙酒睡着,梦中见两个勾死人,拿了批文要来勾我去阴司。”
“俺老孙一时怒发,掣出金箍棒,打伤了鬼判,唬倒了阎王,几乎就要掀翻了那森罗宝殿。”
“吓得那掌案的判官赶紧拿纸,十殿阎王一个个签了名画了押,求我饶了他们,情愿给我做个跑腿传话的后生小厮。”
他顿了顿,目光炯炯地看着太白金星,刻意拉长了语调:
“便是那天上的……太白金星……”
“嗯?” 太白金星听到自己的名号,神色终于控制不住地起了变化。
孙悟空看着他表情,笑嘻嘻地补充道:“……那太白金星,说起来,倒也是个好天使,为人不错,老孙第一次上天庭就是他带的。”
“嗯……” 太白金星含糊地应了一声,心中高兴的同时有些哭笑不得,孙悟空这说法怎么感觉自己像带路党一样?
说话间,孙悟空又伸出手指,作势要再捅他一下。
“哎呦!你干嘛?” 太白金星连忙躲开,哭笑不得。
孙悟空哈哈大笑道:“老倌,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你我二人何等交情,怎么今日还要在这里遮遮掩掩,玩这变装游戏?忒不爽利。”
话已至此,太白金星知道再装下去也无趣,便也哈哈一笑,身上清光一闪,那老态龙钟的山野老者形象瞬间消散,现出本相,
但见其鹤发童颜,面容慈和,身着仙官袍服,手持拂尘,周身瑞霭缭绕,不是那太白金星又是谁?
“哈哈哈,大圣好眼力,我这点微末变化之术,果然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太白金星拱手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