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孙悟空扶持着师父,与八戒、沙僧离了那已成焦土的盘丝岭,奔上西行大路。一行人走了不过半晌功夫,忽见前方山峦环抱之中,露出一处气象非凡的建筑群来。
但见楼阁重重,飞檐斗拱;宫殿巍巍,碧瓦朱甍,虽非王城那般宏大,却自有一股清幽出尘的仙家气象。
凌阳勒住白龙马,遥指那处,问道:“徒弟们,你们看那是个甚么去处?不似寻常人家。”
孙悟空闻言,举目观看,火眼金睛之下,看得分外真切。
只见,山环楼阁,溪绕亭台。门前杂树密森森,宅外野花香艳艳,柳间栖白鹭,浑如烟里玉无瑕。
端的是个清修福地,不亚于神仙居住的阆苑仙家。
孙悟空观察片刻,笑道:“师父,那所在看着蹊跷,说它不是王侯第宅吧,却颇有规制;
说它不是豪富人家,又极尽清雅。”
“看其格局气韵,倒象是个规模不小的庵观寺院,具体如何,还需到门前方知端的。”
凌阳闻言,心中已然明了。
在这盘丝岭地界,紧邻盘丝洞,又有如此气象的,除了那七位蜘蛛精的师兄,黄花观的多目怪,还能有谁?
也只有他这等潜心修道、又兼喜欢炼药的修道者,才有如此闲情雅致,将洞府布置得这般宛如仙境。
他不说话,随后师徒几人催马前行,不久便来至那建筑门前。
但见朱红大门紧闭,门上嵌着一块光洁的石板,板上镌刻着三个古朴大字——黄花观。
凌阳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随即翻身下马。
猪八戒打量着观门,嘟囔道:“黄花观?听着像个道士住的地方,师父,既然是道士之家,我们进去会他一会也好,虽说他们穿道袍,我们披袈裟,衣冠有别,但说到底都是修行之人,大道同源嘛。”
沙僧也点头附和:“二师兄说得是。”
“一则我们进去看看景致,见识一番;二来也当歇歇脚,喂喂马。”
“若观主方便,讨些斋饭与我们吃,正是两全其美。”
凌阳闻言,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锦襕袈裟,持了九环锡杖,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进去拜会一番,切记礼数周全。”
四众于是上前,推开虚掩的观门,步入其中。
进入前院,但见庭院深深,打扫得一尘不染。
穿过前庭,来到二门,只见门上贴着一副龙飞凤舞的春联:“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
孙悟空一看,便咧嘴笑道:“嘿嘿,黄芽白雪,这观主原来是个烧茅炼药,弄炉火,提罐子的道士,专好此道。”
凌阳生怕他口无遮拦惹出事端,急忙拍了了他一把下:“悟空,谨言,谨言。”
“我等与观主素不相识,更非亲非故,不可如此胡说。”
“需知祸从口出,人与人的第一面印象是极重要的。”
“我们此来是客,礼数断不可缺,莫要平白惹人厌烦。”
凌阳是知道猴哥说话嘴上没有把门,有口无心,神仙们都知道。
但其他人不知道啊,初次见面,还是客气点好。
孙悟空嘿嘿一笑,点头称是。
他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只是这本身的促狭性子,一时难改,习惯性地便要贫嘴几句。
几人随即迈步进了二门。
院内更为开阔,正殿大门紧闭,一片肃静。唯有东廊之下,坐着一个道士,正背对着他们,全神贯注地在一张石台上搓弄着药丸。
只见他:
一顶红艳艳戗金冠,穿一领黑淄淄乌皂服,踏一双绿阵阵云头履,系一条黄拂拂吕公绦。面如瓜铁,目若朗星。准头高大类回回,唇口翻张如达达。
道心一片隐轰雷,伏虎降龙真羽士。
凌阳一见这道士形貌,心便知道他是谁了,那瓜铁面色、翻张唇口,再加上那身衣物打扮,
分明带着蜈蚣成精的特征,必是那多目怪无疑。
他定了定神,上前几步,单手竖掌,恭敬地打了个问讯:“老道长,贫僧问讯了。”
那道士正专注于手中药丸,闻声猛然抬头。
一见凌阳,但见其相貌堂堂,宝相庄严,心中先是一惊,暗赞好个有道高僧。
他刚想起身相迎,却发现手中药丸未成,急忙将药料小心放下,整理了一下头上的金冠,拂了拂皂服,这才快步走下台阶,降阶迎接,稽首还礼道:“老师父光临,贫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快请里面入座。”
凌阳见他礼数周到,心中稍安,便知道对方不曾发现,随后跟着他登上正殿台阶。
道士推开殿门,只见殿内供奉着三清圣象,香案之上,炉鼎齐全,香烟袅袅。
凌阳虽是佛门弟子,见了道祖,亦存恭敬之心,当即上前,拈起三炷清香,注入炉中,对着三清圣象恭恭敬敬地礼拜了三匝,以尽客礼。
礼拜完毕,方才与那道士重新见礼。
道士引着师徒四人来至客位,分宾主坐下。
那道士甚是客气,急唤仙童看茶。
不过片刻,便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从后堂转出,手脚麻利地寻来茶盘,洗净茶盏,擦拭茶匙,又端上几碟精致的茶果,安排得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