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祖祠,寂静无声,唯有凌天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在空气中缓缓流淌。他盘膝而坐,心神彻底沉入体内,引导着《万化吞天诀》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孜孜不倦地汲取着天地间稀薄的灵气,以及残存在祖祠内尚未完全散去的先祖血气与星辰之力余晖。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滞。外界一日的喧嚣与整顿,于他而言,不过是体内真元缓慢恢复、经脉逐渐修复的过程。他的意识徜徉在丹田那片混沌星空之中,观察着那些黯淡的星辰重新点亮,感受着寂灭星点与混沌星云更加紧密的联系,体悟着外公云擎苍关于“混沌星辰魔道”的指点。
就在他心神空明,物我两忘,即将触及到筑基后期那层若有若无的壁垒之时——
“嗡!”
一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灵魂本源的剧烈震颤,猛然将凌天从深层次的入定中惊醒!
他骇然内视,只见识海深处,那枚一直静静悬浮、作为他与外公云擎苍残魂最后依托的黑色玉简——“诸天星辰箓”,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颤着!玉简表面,那些原本流转不息、演化星空的深邃光泽,此刻变得明灭不定,仿佛内部正承受着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更有一道道细微的、仿佛瓷器即将崩裂般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玉简表面蔓延!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天地将倾、末日降临般的大恐怖、大危机感,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透了凌天的全身!
“外公!怎么回事?!”凌天以神念疾呼,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云擎苍的残魂虚影自玉简中艰难浮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黯淡,甚至边缘处已经开始变得模糊、逸散。他的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决绝!
“来了……比本尊预想的还要快!”云擎苍的声音带着剧烈的波动,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量,“是‘溯源追魂’!神域云氏的那帮老匹夫,竟不惜耗费巨大代价,隔着界域壁垒,强行锁定了‘诸天星辰箓’的气息!他们……要强行将此玉简,连同寄居其中的本尊残魂,一并召回,或者……彻底湮灭!”
凌天心神剧震!虽然外公早已预警,但他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如此之快,如此果决!
“没有办法阻止吗?!”凌天急道。
“阻止?哈哈……”云擎苍发出一声带着无尽嘲讽与苍凉的笑声,“若是本尊全盛时期,弹指可破此术!但如今……仅凭这道残魂,如何抗衡神域祖器加持的跨界追踪?玉简已被锁定,其内部结构与我的残魂本源正在被强行抽取、剥离!用不了一时三刻,玉简便会彻底崩碎,而本尊这缕残魂,也将被强行拽回神域,落入云刹那老贼手中,届时……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天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源自无尽虚空之外的、冰冷、浩瀚、充满无情法则意味的锁定力量,正如同无数无形的枷锁,缠绕在玉简之上,一点点收紧,要将它与外公从自己的识海中硬生生剜去!玉简上的裂纹越来越多,逸散出的星光都带上了凄厉的味道。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夹杂着对即将失去至亲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凌天的心脏!他好不容易才知晓身世,与外公相认,难道转眼间就要失去?!
“不!一定有办法!”凌天双目赤红,灵魂都在咆哮,混沌道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试图调动所有力量去冲击、去阻挡那无形的锁定,但那股力量层次太高,他的力量如同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天儿!冷静!”云擎苍的厉喝如同惊雷,在凌天近乎失控的识海中炸响,“事已至此,唯有行险一搏!玉简碎灭已不可避免,本尊残魂亦难保全!但,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的虚影猛地绽放出最后的光华,那是一种燃烧魂源、决绝无比的璀璨!
“本尊纵横九天,屠神戮仙,岂能受辱于宵小之辈!更不容我残魂落入敌手,成为他们要挟瑶儿、研究我血脉本源的筹码!”
云擎苍的目光死死锁定凌天,带着无尽的不舍、期盼与一种托付一切的沉重:“天儿!听着!这是外公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会燃烧这缕残魂最后的本源,引爆‘诸天星辰箓’的核心!以此产生的破界之力,足以暂时扰乱‘溯源追魂’,并形成一道屏障,短期内屏蔽你身上星魔皇血与《星辰御魔经》的气息,为你争取到宝贵的成长时间!”
“不!外公!还有其他办法!我可以……”凌天嘶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他宁愿直面强敌,也不愿以外公形神俱灭为代价换取生机!
“闭嘴!”云擎苍怒斥,虚影却愈发温柔,“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最好的选择!记住,你是云瑶的儿子,是我云擎苍的外孙!你的命,比我这道苟延残喘的残魂重要千万倍!活下去!变得足够强大!然后,来神域,救出你娘,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替外公……看看那九天之巅的风景!”
话音未落,云擎苍的残魂虚影猛然收缩,化作一道极致凝聚、燃烧着灵魂火焰的流光,决绝地撞向那布满裂纹、即将彻底崩碎的“诸天星辰箓”!
“以我残魂,燃尽万古!”
“以星箓为祭,破界封天!”
“天儿——保重!!!”
“外公——!!!”
凌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试图阻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承载着外公最后意志与温暖的流光,与玉简轰然碰撞!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碎,却又仿佛响彻在诸天万界灵魂层面的碎裂声,在凌天识海中爆发!
那枚陪伴他度过无数危机、承载着母亲期盼与外公传承的黑色玉简——“诸天星辰箓”,在这一刻,彻底崩碎,化作了无数闪烁着最后星芒的碎片!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星辰寂灭、魔尊殒落、法则崩断的悲怆与毁灭性力量,以玉简原处为中心,轰然席卷开来!凌天的识海仿佛要被这股力量撑爆,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然而,在这极致的毁灭之中,一道微弱却坚韧无比、蕴含着云擎苍最后生命印记与所有关于《星辰御魔经》感悟、以及一丝纯粹星魔皇血本源的流光,如同涅盘的凤凰,自破碎的玉简核心飞出,无视一切阻碍,瞬间没入了凌天混沌道基的最深处,与他自身的血脉、灵魂彻底融合!
与此同时,那股自玉简爆碎产生的破界之力,化作一道无形的冲击波,逆着那“溯源追魂”的锁定轨迹,悍然撞向无尽虚空之外!
遥远的、不可知之地,仿佛传来一声闷哼与惊怒的咆哮,那冰冷无情的锁定之力,如同被利刃斩断,瞬间变得紊乱、模糊,最终不甘地消散退去。一道无形的、由玉简碎灭与魔尊残魂燃烧所化的屏障,悄然笼罩了凌天,将他那显眼的星魔皇血与功法气息,暂时深深地隐藏了起来。
毁灭的风暴在识海中逐渐平息。
玉简,消失了。
外公那熟悉而威严的气息,也彻底感受不到了。
识海之中,空空荡荡,只剩下那混沌道基在缓缓旋转,以及道基深处,多出的那一道彻底融合的传承印记,与一道冰冷沉寂的“寂灭魔印之引”。
凌天呆呆地“看”着那片空无,心脏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无尽的悲伤与滔天的怒火,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滚、咆哮!
他失去了!再一次失去了至亲!虽然只是残魂,但那亦是外公!是给予他指引、护他周全、对他寄予厚望的亲人!
“神域……云氏……”凌天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眼神,从极致的悲痛,逐渐转化为冻彻骨髓的冰冷与如同深渊般的杀意!
这股杀意是如此浓烈,如此纯粹,甚至引动了他丹田内那枚寂灭魔种的共鸣,一丝丝漆黑的寂灭之气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毛孔渗出,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尊刚从地狱归来的复仇修罗!
祖祠之外,正在处理事务的凌古、凌啸天等人,猛然感受到一股让他们灵魂颤栗的冰冷杀意与悲怆气息从祠内传出,皆是脸色大变,想要冲进去,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只能焦急万分地守在外面。
“力量……我需要更强的力量!”凌天低声嘶吼,如同受伤的孤狼。
他没有沉溺于悲伤,而是将所有的悲痛与愤怒,化作了最原始、最坚定的动力!外公以形神俱灭为代价,为他争取了时间,他绝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他重新闭上双眼,不再去看向那空荡的识海,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了丹田混沌道基深处,那一道刚刚与自身彻底融合的、属于外公云擎苍的最后馈赠——完整的《星辰御魔经》感悟与那一丝精纯的星魔皇血本源!
“轰!”
当他主动去触碰、去融合这份馈赠时,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无数关于星辰运转、魔道本质、力量运用的玄奥感悟,如同洪流般涌入他的意识!他对《星辰御魔经》的理解,瞬间突破了之前的桎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原本只是被动引动星辰之力加持己身,此刻,他却仿佛能清晰地“看到”周天星辰的运行轨迹,能隐约感知到那浩瀚星海中蕴含的无穷力量与法则!
更重要的是,那一丝精纯的星魔皇血本源的融入,让他体内的血脉仿佛彻底苏醒!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高贵、霸道、统御万魔的意志,开始在他灵魂深处滋生、壮大!他的混沌道基,在这股纯粹皇血的滋养下,运转得更加顺畅、更加深邃,那灰蒙的混沌之气中,开始自然而然地染上了一层深邃的星辰光辉!
“咔嚓……”
体内仿佛有什么壁垒被打破。原本需要水磨工夫才能触及的筑基后期瓶颈,在这股融合了悲痛、愤怒、皇血觉醒与完整传承感悟的磅礴力量冲击下,竟如同纸糊一般,轰然洞开!
磅礴的天地灵气受到牵引,疯狂地向祖祠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灵气旋涡,灌入凌天体内!他的气息,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攀升、稳固!
筑基后期!
然而,这还未结束!那寂灭魔种感受到宿主实力的提升与那股滔天的毁灭意志,也变得更加活跃,释放出更多精纯的寂灭之力,融入混沌道基,使得他的力量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终结意味!
凌天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已再无半分悲伤与迷茫,只剩下如万古寒冰般的冷静与如燎原星火般的野望。
他站起身,周身气息渊深如海,却又带着内敛到极致的锋芒。筑基后期的灵压浑厚无比,远超同阶,更带着混沌的包容、星辰的浩瀚与寂灭的冰冷。
他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识海方向,仿佛在与逝去的外公道别,也像是在立下誓言。
随即,他一步踏出祖祠。
门外,焦急等待的凌古等人看到凌天出来,先是一喜,随即感受到他身上那截然不同、更加强大且带着一丝令人心寒气息的威压,皆是心头一震。
“少主,您……”凌古小心翼翼地问道。
凌天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望向东南青阳城的方向,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
“传令下去,即日起,我闭关。天骄论剑开始前,任何人不得打扰。”
“论剑之日,我必亲临。”
他的话语中,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不是在宣布一个决定,而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到来的事实。
玉简碎灭,魔尊殒落,带来的不是沉沦,而是一头幼龙,擦干了血迹,磨利了爪牙,即将……亮剑天下!
第58章 玉简碎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