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兹今年的冬天似乎被一种格外刺骨的寒意所笼罩,城堡的石墙比往年更加冰冷,走廊里的火把仿佛也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阴冷。
或许,这不仅仅是因为天气,更因为又一位受害者——赫奇帕奇的贾斯廷·芬列里被石化的消息,像一层不化的寒霜,覆盖了每个人的心头。
期末前的最后一节炼金术课上,教室里的气氛异常专注。
铜质天平闪烁着微光,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散发着混合的气味。学生们依次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一学期的心血——形态各异的炼金人偶放置在讲台上。
维奥莱特·加兰德教授仔细地审视着每一个作品,时而用魔杖轻点人偶的关节测试灵活性,时而俯身观察其内部构件的精细程度,根据人偶的完成度、创意和稳定性给出分数,并低声提出切中要害的改进意见。
就在下课铃响前约十分钟,一位拉文克劳的女生,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安和困惑,举起了手。
维奥莱特点头示意她可以发言。
“加兰德教授,”女生声音清晰却带着一丝迟疑,“现在学校里又出现了一位被石化的同学,所有人都在传言,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打开了密室,放出了里面的怪物……这是真的吗?”
问题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头,瞬间在教室里激起了涟漪。
几乎所有埋首于笔记或人偶的学生都立刻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讲台,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好奇和寻求答案的渴望。这正是盘旋在每个人脑海中的疑问。
维奥莱特没有立刻回答。她先是挥了挥手,让那位女生先坐下。
然后,她轻轻倚靠在讲桌边缘,目光平静地扫过全班每一张年轻而忧虑的脸庞。
“来,”她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所有人,跟我学。”她微微吸了口气,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而诡异的嘶嘶声——“走开(蛇佬腔)。”
学生们愣住了,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迟疑和不解。这不是他们预想中的回答。
但在教授平静而坚定的目光下,他们还是陆续张开了嘴,模仿着那个古怪的发音:“走开(蛇佬腔)。” 声音参差不齐,显得笨拙而怪异。
“舌头稍微悬空,气息从喉咙深处发出,”维奥莱特耐心地指导着,“再来一遍。”
“走开(蛇佬腔)。”这一次,声音整齐了不少,虽然依旧陌生,但已有了几分模样。
维奥莱特似乎满意了。她魔杖优雅地一挥,一道柔和的光芒闪过,鳞片闪烁着珍珠般光泽的白色小蛇出现在教室的地板上,温顺地盘绕着。
“加布丽埃尔,”维奥莱特叫了刚才提问的那位拉文克劳女生,“出列。”
女生有些困惑地站起身,走上前。
“现在,把你刚刚学会的那句话,对它说。”维奥莱特指了指地上的小白蛇。
加布丽埃尔深吸一口气,对着小蛇小心翼翼地发出那句刚学会的蛇语:“走开(蛇佬腔)。”
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小白蛇立刻抬起头,像是听懂了指令一般,扭动身体,迅速爬到了一个离她远得多的角落。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紧接着,维奥莱特又随意点了另外几名来自格兰芬多、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的学生,让他们依次上前,重复同样的指令。无一例外,那条小白蛇每次都听从了“命令”,挪动了位置。
“这下,你们明白了吗?”维奥莱特的声音重新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回来。教室里的惊讶低语渐渐平息。
“恐惧是正常的,我绝不会因此责怪你们。我甚至完全理解你们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格外锐利,“哈利·波特——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在决斗俱乐部上,面对德拉科·马尔福变出的蛇时,使用了蛇佬腔。于是,学校里恐怕有超过八成的人,其中也可能包括在座的各位,便据此认定,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斯莱特林继承人,是他用邪恶的力量迫害了自己的同学。”
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开始浮现出羞愧神情的脸庞。
“现在,你们每一个人,都成功地使用了蛇佬腔。这很可怕吗?这难道就意味着,你们每一个人,此刻也都变成了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变成了密室的开启者吗?”
学生们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教室里鸦雀无声。
“记住,”维奥莱特的声音恢复了作为炼金术教授的严肃与冷峻,“炼金术,是一门严格遵循逻辑与事实的学科。
任何结论都必须基于坚实的证据和反复的验证,偏听偏信、人云亦云,只会让你们的双眼和心智被虚假的迷雾所蒙蔽,永远触碰不到真理。”
“现在,”她直起身,宣布道,“下课。”
学生们大多羞愧的红着脸,结伴离开,不一会儿,教室里便没有人了。
维奥莱特也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到办公室,推开教室门,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正静静地伫立在门外的阴影里 ,专门在等她。
他高大的身形挡住了部分走廊的光线,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里面翻涌着某种沉重而复杂的情感,不再是平日的空洞或冰冷的嘲讽。
几个路过的拉文克劳学生好奇地瞥了他们一眼,但还是礼貌地冲斯内普教授点了点头,快步走开了。
“维奥莱特,”他的声音比往常低沉沙哑一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们能谈谈吗?”
维奥莱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急跳了几下。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努力装出一副平淡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试图让语气轻松一些:“教授,我现在……不太想谈这个。”然而,她紧紧捏着羊皮纸边缘、以至于指节都微微发白的手,却彻底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与抗拒。
斯内普的目光在她用力到泛白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更深沉了些。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用尖刻的话逼她,也没有转身离开,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提出了一个近乎妥协的方案:
“那今天晚餐之后,”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种罕见的试探“我在你的办公室门口等你。好吗?”
维奥莱特垂着眼帘,盯着自己靴子的尖头。她内心挣扎着,既害怕那次谈话可能带来的结果,又无法彻底拒绝他这罕见的、主动递出的橄榄枝。
最终,她几不可闻地、几乎是叹息般地吐出一个字: “……好。”
这一个下午,对维奥莱特而言变得格外漫长而难熬。
批改论文时墨水差点滴落在羊皮纸上。一种低落的情绪如同黑湖的水藻般缠绕着她。
晚餐时分,她坐在教工长桌上,甚至连她平日里最爱的小羊排都只是无意识地切了几刀,没能提起她半分兴致。
坐在她旁边的凯瑞迪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在经历了那场“精彩”的决斗之后。
她没有多问,只是在这顿沉闷的晚餐结束时,温柔地伸出手,安抚地搂住了维奥莱特的肩膀,轻轻捏了捏。
“Vivi,”凯瑞迪的声音很轻“无论结果怎么样,我和我为你准备的一堆185帅哥预备役永远是你的后盾”
维奥莱特忍不住笑出来,她侧过头, 对上好友关切的目光,心中一暖,那股沉甸甸的压抑感似乎被驱散了一点点。
她勉强回以一个感激的微笑,点了点头。
吃过晚餐,维奥莱特怀着一种混杂着忐忑与决然的复杂心情回到了八楼办公室。
推开门的瞬间,午间自己留下的些许凌乱痕迹便映入眼帘——随意搭在沙发背上的毯子,几本散落在茶几上的古籍,还有写满了时间计算公式、被她揉皱又展开的羊皮纸。
她叹了口气,挥了挥魔杖。“帮帮我,卡珀。”她轻声对角落里那个安静待机的人偶说道。
人偶眼中立刻闪烁起温和的蓝光,灵活地跳下架子,开始无声而高效地忙碌起来。
看着很快恢复整洁有序的空间,维奥莱特的心情似乎也稍稍平复了一些。她走到卧室的穿衣镜前,看着镜中那个面色有些苍白的自己,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管美容魔药喝掉。
佩雷内尔总是说“哪怕天上掉下了龙蛋,都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形象”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为自己注入一些勇气。
打开衣橱,她的手指掠过几件日常穿的素色袍子,最终停留在了一件质感独特的连衣裙上——那是件绒面的长裙,颜色是极为正调、浓郁而热烈的红色。她将它取出,换上。
丝绒柔软的质感贴合着皮肤,衬得她略显苍白的皮肤愈发白皙通透。
也提醒她无论即将面对怎样的谈话,都要保持自己的尊严与风度。
维奥莱特有些焦虑的在办公室来回走动,视线落在书架旁边的一瓶琥珀色的蜂蜜酒上,那是为了庆祝成人,妈妈送给她的。
冰凉的玻璃瓶壁触碰到她微热的掌心。她甚至没有去找杯子。她仰起头,对着瓶口,猛地灌了一大口。
然而,她喝得太急了。辛辣中带着甘醇的液体猝不及防地冲入喉咙,刺激得她立刻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眼角甚至因此渗出了些许生理性的泪花。
她站起身,用手背擦去唇边溢出的酒液,胸腔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呛咳而火辣辣地烧灼着。
门外传来一声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维奥莱特的心猛地一跳,迅速将蜂蜜酒瓶藏到书架背后,用手背擦了擦可能残留的酒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请进。”她的声音比预想中要平稳一些。
门被推开,西弗勒斯·斯内普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漆黑的教授长袍,身上带着一丝地窖特有的阴凉气息和极淡的羊皮纸与墨水味。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她身上时,他的眼神似乎微微停滞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走进来,反手轻轻关上门,停在了房间中央,转过身面对她。
他没有迂回,直接切入了核心,声音平稳、冷静、逻辑清晰,像在陈述一系列无可辩驳的实验结论:
“我认为有必要厘清一些事实,以避免不必要的……误解和徒劳的期待。”他开口,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第一,”他开始了,黑色的眼睛直视着她,没有丝毫闪躲,却也没有多余的情感,“我的过去……浸染着无法洗刷的黑暗与污秽。
我所效忠过的、所犯下的罪行,它们留下的阴影永不消散。
这与你在光明和关爱中成长的背景截然相反,是本质上的不相容。”
“第二,”他继续道,语气如同在课堂上分析魔药成分般精确冷漠,“我的性格……乖戾、孤僻、不善且厌恶无意义的社交。
我无法提供你所习惯的、或理应得到的那些……阳光下的温情和轻松愉快的伴侣关系。这对我而言是负担,对你则是不公。”
“第三,”他微微抬起下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我的立场和承诺。
我属于霍格沃茨,更隶属于邓布利多所规划的……更危险、更孤寂的道路。
我的生命、我的精力早已不属于我自己,无法再分割出来承担另一份重量。
任何形式的……牵绊,都是需要被剔除的弱点。”
“第四,”他的目光扫过她依旧年轻、充满生命力的脸庞,“年龄与经历的鸿沟是存在的。
我所经历的背叛、失去与悔恨,塑造了现在的我,一个……不再适合任何关于未来的、轻率构想的存在。”
他一条条陈述着,冷静得近乎残酷。每一个理由都像是一块冰冷的巨石,被他亲手垒砌在一道高墙之上,将他们隔开。
他的姿态里没有自卑,只有一种基于冷酷现实评估后得出的、不容置疑的结论——他,西弗勒斯·斯内普,对她而言,是“不合适”的。这是一个基于事实的逻辑论断,而非情绪化的自我贬低。
他说完了。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壁炉里的火苗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他站在那里,如同黑色礁石,等待着她或许会出现的反驳、争吵,或是终于认清现实的退缩。
维奥莱特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激动。她只是看着他,看着他试图用理性筑起的高墙,看着他冷静面具下的那双眼睛。
维奥莱特本能的意识到,他这种推开她的举止,完全是出于倔强,而不是因为厌恶。
她犹豫了一会儿后,微微踮起脚尖,温柔地、坚定地吻上了他紧抿的、缺乏血色的薄唇。
那是一个短暂却不容拒绝的吻,带着蜂蜜酒的淡淡甜香和她本身温暖的气息。斯内普教授的眼睛微微睁大,他的两只手停留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维奥莱特稍稍退开少许,依旧捧着他的脸,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最精准的咒语,瞬间击碎了他所有苦心构筑的壁垒:
“斯内普教授”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你说了这么多 ,列举了所有你认为我们不合适的理由。
但是,你唯独没有说……你不爱我。”
斯内普整个人如同被最强大的石化咒击中了一般,彻底僵在原地。
他所有的冷静、所有的逻辑、所有精心构建的防御工事,在她这句轻飘飘的话面前,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他那总是充满了讥讽、洞察和智慧的黑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乎空白的震惊和无措。他试图维持那副冷漠的面具,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骤然停止的呼吸却出卖了他。
维奥莱特接着说道“教授,你的灵魂是在至暗中扎根的植株,筋骨坚韧,脉络里流淌着寂静与风霜——而我也从来不是只追逐光亮的浅萼向日葵,离了晴日便不能生存。”
长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他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看清她那看似柔和的外表下,那颗比他更加勇敢、更加固执、更能直视本质的心。
最终,那紧抿的唇线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里面翻涌着无比复杂的情绪——挣扎、恐惧、无奈,以及一种他无法再否认的、深埋已久的……渴望。
他没有说话。
但他没有推开她。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一种沉重的、近乎认命般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