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生堂的紫藤秋千刚搭好,阿烬就抱着藤条荡得老高,淡紫色的狐尾在空中划出半道弧,惊得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石砚蹲在秋千架下,用符剑给藤条加固,剑身上的“王”字金纹时不时蹭过阿烬的尾尖,惹得少年笑着踹他:“别闹!再晃我要掉下去了!”
林缚言坐在堂前的石阶上,看着两人笑闹,腕间的金纹轻轻起伏。晨光透过紫藤花的缝隙落在他手背上,将纹路里的冰蓝、妖紫、符金都染成了暖金色。不远处的药圃里,药老正带着云书翻土,锄头落下的地方,灵脉的光点像蒲公英似的飞起,落在他们肩头。
“师兄!”云书突然举着个陶罐跑过来,罐口飘出淡淡的药香,“药老说这是‘同心膏’,用共生境滋养的草药熬的,抹在伤口上能让灵脉更快愈合。”
林缚言接过陶罐,指尖刚触到陶土,金纹就亮了亮——他能感觉到罐子里的药膏里,藏着药老碾药时的专注,藏着云书添柴时的小心,还有草药本身拼命生长的韧劲。这哪是药膏,分明是一罐子揉碎的心意。
“让石砚试试。”林缚言笑着把罐子递过去。石砚的左手还留着当年被骨狱修罗所伤的疤痕,虽不影响用剑,却总在阴雨天发麻。他往疤痕上抹了点药膏,刚想打趣“会不会越抹越痒”,就被一股暖意顺着手臂缠上灵脉,疤痕处的刺痛竟真的减轻了大半。
“好家伙!”石砚瞪大了眼,“这比万毒谷的疗伤药还灵!”
阿烬也从秋千上跳下来,凑过去看石砚的疤痕:“真的不疼了?那我的尾巴能不能用?上次被噬魂雾烫的地方,总觉得有点麻。”
他的狐尾根处确实有块浅褐色的印记,是锁魔渊一战时被魔雾灼伤的。云书立刻挤上前:“我来帮你抹!药老说要顺时针揉才管用!”
少年认真的模样逗笑了所有人,连檐下的风铃都笑得更欢了。林缚言望着紫藤架下晃动的光影,忽然发现灵脉的光点正顺着秋千的藤条往上爬,在花穗里凝成小小的光珠,风一吹就滚落下来,落在阿烬的发间、石砚的剑上、云书的陶罐上。
“你们看。”林缚言指着光珠,“灵脉在记我们的样子呢。”
石砚伸手接住颗光珠,光珠在他掌心转了圈,竟化作个小小的符阵,和他剑上的“王”字纹一模一样。阿烬也学着接了颗,光珠落在他掌心,变成只摇尾巴的小狐狸。
“我的是狐狸!”阿烬兴奋地举给云书看,“你的呢?”
云书的掌心,光珠化作了一卷竹简,上面还歪歪扭扭写着个“书”字。少年的脸瞬间红了,把掌心往身后藏,却被林缚言笑着拉住:“藏什么?灵脉知道你爱读书,这是夸你呢。”
正说着,山下传来一阵喧哗。几个村民背着竹篓往岭上走,为首的王阿婆手里捧着个布包,老远就喊:“药老!林缚言小友!我们给你们送新收的栗子来了!”
众人迎上去,王阿婆打开布包,金黄的栗子滚出来,带着泥土的潮气。“多亏了药老的药草,我家小孙子的疹子全好了!”阿婆笑得眼角堆起皱纹,“这栗子是后山摘的,用灵脉水浸过,甜着呢!”
灵脉水?林缚言愣了愣。
石砚立刻解释:“前几天我教村民引灵脉水浇地,说这水能让庄稼长得好。没想到他们真学会了,还用来浸栗子。”
阿婆剥了颗栗子塞进林缚言手里:“你尝尝!比往年甜十倍!这都是托了你们的福,黑风岭才有这么好的灵脉。”
栗子的甜混着灵脉的暖,在舌尖化开。林缚言忽然明白,共生境最动人的地方,从不是力量有多强,而是它让每个人的付出都有回响——你给草木一份滋养,它还你满架繁花;你给村民一点帮助,他们记你一筐甜栗;你护着身边的人,他们便用笑容把你的心填得满满的。
午后,药老带着云书去山下义诊,王阿婆留下帮忙晒药草。林缚言坐在紫藤架下,看着石砚教阿婆画最简单的“净灵符”,阿烬则蹲在旁边,用妖力给符纸描边,让原本单调的符纹多了圈紫色的光晕。
“这样画对吗?”阿婆的手抖得厉害,符线歪歪扭扭的。
“对!”石砚拍着胸脯,“阿婆画的符有烟火气,比我画的灵!”
阿烬也点头:“你看,灵脉的光点都往你符纸上跳呢!”
果然,阿婆的符纸上,光点聚得比谁都多,像撒了把碎金。
林缚言望着这一幕,腕间的金纹突然分出一缕细光,钻进旁边的水井。井水立刻泛起涟漪,映出锁魔渊的景象——裂隙边缘的新草又长高了些,黑气缩在渊底,连探出头的勇气都没有。
“它怕了。”林缚言轻声道。
石砚凑过来看水井里的倒影:“怕我们?还是怕这黑风岭的烟火气?”
“都怕。”阿烬的狐尾轻轻扫过井沿,“魔气最怕人气,越热闹的地方,它越不敢来。”
是啊,越热闹的地方,魔气越不敢来。林缚言想起刚到黑风岭时的荒芜,想起那时只有他和石砚、阿烬三个人,守着座快塌的草屋。而现在,药圃里有药香,石阶上有笑语,山下有村民的炊烟,连灵脉里都藏着数不清的心愿。
这样的黑风岭,连魔神残魂都要退避三舍。
傍晚时分,云书背着药箱回来,身后跟着几个捧着谢礼的村民。少年的脸颊晒得通红,却兴奋地说:“师兄!我们在村里画了‘安灵阵’,村民说晚上睡觉都踏实了!还有人问,能不能学你的金纹境……”
“不是金纹境,是共生境。”林缚言笑着纠正,“想学可以啊,只要心里装着别人,谁都能入门。”
王阿婆把晒好的栗子装进陶罐,塞给林缚言:“带回去慢慢吃。以后啊,你们纹生堂就是我们黑风岭的主心骨,有事喊一声,我们都来帮忙!”
村民们走后,石砚突然道:“说起来,我们还没给共生境定个规矩呢。比如不能随便看别人的心思,不能乱用灵脉害人……”
“不用定规矩。”林缚言摇头,看着紫藤花在暮色里合上花瓣,“心里装着别人的人,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阿烬已经躺在秋千上,晃悠着说:“就像灵脉,它只传好的念想,坏心思根本送不出去。昨天我试着想‘偷石砚的符纸’,灵脉直接把我的妖力弹回来了!”
石砚气得去揪他的尾巴:“好啊你!居然想偷我的符纸!”
暮色渐浓,纹生堂的灯亮了起来。紫藤架下,灵脉的光点像萤火虫似的绕着秋千飞,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缚言看着腕间的金纹,此刻它已不再只是力量的象征,更像串起黑风岭的线,一头连着锁魔渊的安宁,一头系着村民的笑脸,中间裹着他和石砚、阿烬、云书、药老……所有彼此牵挂的人。
这大概就是共生境的终极——不是要成为多厉害的修士,而是要在这片土地上,和你在乎的人一起,把日子过成暖暖的样子。
风穿过紫藤架,带来远处的蛙鸣和近处的笑语。腕间的金纹轻轻发烫,像在说:
留下来吧,在这里,有永远吹不散的烟火气,有永远剪不断的牵念,有比任何境界都珍贵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