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去,药香扑鼻。
一位戴着老花镜、须发皆白的老中医正在整理药材。
林平走上前,低声道:“陈大夫,老家带来的当归用完了。”
老中医动作一顿,抬起眼皮,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打量了他一番,
看到他满身狼狈和血迹,眉头微皱,但什么也没问,
只是点了点头:“跟我来。”
他领着林平穿过前堂,进入后院一间僻静的小屋。
“把衣服脱了,躺下。”
陈大夫言简意赅,拿出药箱,开始为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手法熟练老道,显然是经历过风浪的人。
“子弹需要取出来,我这里条件有限,只能先稳住伤势。”
陈大夫一边操作一边说,“你需要静养几天。外面风声很紧,黑白两道都在找你。”
林平点头:“谢谢。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有……通讯设备。”
陈大夫包扎完毕,洗了洗手:“后面有间地下室,平时堆放药材,很隐蔽。你先住下。东西晚点给你送来。记住,不要出门,不要相信任何人。”
安顿好林平后,陈大夫便离开了。
地下室阴暗潮湿,但相对安全。
林平瘫在简陋的床铺上,疲惫和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但他强撑着不敢睡去。
几个小时后,陈大夫送来了一些食物、干净的衣服和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经过改装的旧手机。
“只能用一次,打完就毁掉。” 他叮嘱道。
林平等到深夜,才用手机再次联系老陈,
详细汇报了仓库发生的一切,包括“山魈”的出现、交易的细节以及自己当前的处境。
老陈的回复异常凝重:“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
‘山魈’团伙与多个国际犯罪集团有牵连,这次古董走私案背后可能涉及一个庞大的洗钱网络。
总部决定,启动‘深度潜伏’预案。
你的任务变更:暂时放弃对‘山魈’的主动追击,利用陈大夫的渠道,彻底隐藏起来,养好伤势。同时,设法从唐人街这个鱼龙混杂的环境入手,暗中调查与那批古董可能有关的线索。
‘山魈’他们丢了货和钱,绝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也会在黑市上寻找线索,这就是你的机会。
记住,你现在是‘死人’,一切行动以安全为第一前提。”
放下手机,林平将其拆解,电池丢进火盆烧掉。
老陈的指令很明确,从台前转入幕后,从猎手变为更隐蔽的观察者。
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克制。
接下来的几周,林平化身成一个沉默寡言、在“广济堂”帮工养伤的远房亲戚“阿平”。
他白天帮着晒药、捣药,晚上则潜伏在地下室,
通过陈大夫谨慎提供的有限渠道,打探着唐人街乃至整个t国黑市的流言蜚语。
他了解到,那晚仓库事件在黑道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山魈”和“信天翁”团伙损失惨重,正在疯狂寻找失踪的“货”和那个搅局的“林墨”。
警方也在加大搜查力度。
那批古董仿佛人间蒸发,没有任何消息。
林平并不着急。
他像一只最有耐心的蜘蛛,悄悄编织着自己的信息网。
他利用帮工的身份,接触三教九流的人物,从偷渡客到小混混,
从古董店伙计到帮派底层成员,用烟、酒和少量的钱,换取零碎的信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腿伤逐渐愈合,他的伪装也越来越自然。
就在他几乎要融入这个潮湿、嘈杂的唐人街时,转机出现了。
一天晚上,一个经常来“广济堂”买跌打酒的小混混,在喝多了之后,神秘兮兮地告诉“阿平”,
“平哥,听说没?最近有一批‘硬货’要出手,好像是老物件,来路不正,卖家急用钱,价格压得很低,但要求用黄金交易,而且……只跟有‘老关系’的人谈。”
林平心中一动,表面却不动声色:“哦?什么老物件?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说是什么……古代的瓶瓶罐罐,”
小混混压低声音,“卖家好像惹了麻烦,急着跑路。
牵线的是‘潮州帮’的瘸子李,那老家伙门路广,但规矩大,一般人搭不上线。”
潮州帮?
瘸子李?
林平默默记下这些名字。
这很可能就是那批失踪古董的线索!
“山魈”他们肯定也在找这个瘸子李!
机会来了!
但如何接触这个门规森严的瘸子李,而不引起怀疑?
林平知道,他必须更加小心。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唐人街的夜晚,潮湿而喧嚣。
各色招牌的霓虹灯光,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扭曲的倒影。
林平,现在是“阿平”,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蹲在“广济堂”后门的台阶上,
慢条斯理地择着草药,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巷子里传来的每一句闲言碎语。
瘸子李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涟漪。
他知道,直接找上门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需要一个媒介,一个能自然接近瘸子李,而不被怀疑的“理由”。
他继续扮演着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帮工角色,但暗中加大了与三教九流接触的力度。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听,开始有选择性地“透露”一些信息。
他装作无意间,向那个爱嚼舌根的小混混抱怨,说自己有个远房亲戚早年下南洋,好像攒下些老东西,
如今家里急着用钱,想打听打听有没有靠谱的门路出手,又怕被坑。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带着底层小人物的谨慎和贪念,很快就在小圈子里传开了。
几天后,机会来了。
一个经常来“广济堂”抓药治风湿的老烟枪,悄悄拉住“阿平”,
压低声音说:“阿平,听说你家里有老东西要出手?
我认识瘸子李手下的一个兄弟,或许能搭上线。不过……规矩多,抽水也狠。”
林平心中一动,脸上却露出既期待又害怕的神情:“真的?靠不靠谱啊?我可不想惹麻烦。”
“放心,瘸子李最讲规矩,就是门槛高。”
老烟枪拍着胸脯,“你准备点‘见面礼’,我帮你递个话。成不成,看运气。”
“见面礼”是行话,意思是中介费或者敲门砖。林平装作肉痛地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数额不大不小,正好符合一个想发财,又没多少本钱的帮工形象,
塞给老烟枪:“全靠您老费心了。”
老烟枪收了钱,办事倒也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