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落锁的轻微“咔哒”声,像最终判决,敲碎了苏晚最后一丝侥幸。她真的被囚禁了。在这座奢华而冰冷的堡垒里,与世隔绝。
窗外的巡逻保安和狼狗身影,无声地宣告着这里的铜墙铁壁。手机信号被屏蔽,她与“谛听”的联系几乎被切断。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那枚藏在书店字典里的紧急信号发射器,但远水难救近火。
脚步声在门外走廊响起,沉稳而清晰,一步步靠近。是陆沉渊。
苏晚迅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绝对的理智和伪装。
她走到房间中央的沙发旁,姿态看似放松地坐下,仿佛只是来做客的客人,而非被软禁的囚徒。
门锁再次响起,门被推开。
陆沉渊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下了白天的休闲西装,穿着一件深色的羊绒衫,更显得身形挺拔,却也透着一丝居家的随意。但他眼神深处的锐利和掌控一切的气场,却丝毫未减。
他的目光在房间内快速扫过,最后落在苏晚身上,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异常:“还习惯吗?这里虽然偏了点,但胜在安静安全。”
“陆总费心了。”苏晚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略带疲惫和无奈的笑容,“就是有点突然,不太适应。其实我觉得书店那边……加强点安保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商量意味。
陆沉渊走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双腿交叠,姿态放松,眼神却不容置疑:“昨晚的事情证明,普通的安保措施远远不够。对方能制造停电,能混入酒店,就能用更极端的方式威胁你的安全。在这里,万无一失。”
他将“保护”说得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可是……‘壁虎’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苏晚故作不解地问,目光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关于“壁虎”之死的蛛丝马迹,“难道……又有什么新情况?”
这是她的一次试探,直接提及那个刚刚“被死亡”的关键人物。
陆沉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只是语气沉凝了一些:“他的同伙还在逃,背后的主使也没有查清。在彻底清除威胁之前,你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完美地避开了“壁虎”已死的事实,将焦点转向了“同伙”和“主使”,继续强化她需要被“保护”的理由。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他果然在刻意隐瞒“壁虎”的死讯!为什么?是做贼心虚,还是另有图谋?
“原来是这样……”她低下头,装作后怕和顺从的样子,“那……要在这里待多久?”
“不会太久。”陆沉渊的语气放缓了些,似乎带着一丝安抚,“等我处理好外面的事情,确保绝对安全之后。”
不会太久?是等到他查清他想知道的一切之后吧?苏晚心里冷笑。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陆沉渊的目光落在苏晚略显苍白的脸上,忽然开口,语气变得有些难以捉摸:“这里虽然不如市区方便,但设施齐全。二楼有书房,里面有一些摄影和艺术类的藏书,或许你会感兴趣。地下还有一个暗房和专业的冲洗设备,我记得你好像更喜欢传统胶片?”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体贴的安排,但苏晚却瞬间警铃大作!
书房?暗房?冲洗设备?
他是在为她提供消遣,还是在为她搭建一个新的、更容易监控和观察的“舞台”?在封闭的环境里,她的行为模式、兴趣爱好、甚至专业技能,都将更直接地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
尤其是暗房!那是摄影师最私密的空间之一!他特意提及,是不是一种试探?想看她是否会使用,以及如何使用?
“陆总考虑得真周到。”苏晚压下心惊,脸上露出惊喜和感谢的表情,“没想到这里还有暗房,我确实很久没碰胶片了,手都生了。”她表现出兴趣,却又暗示生疏,为自己可能露出的破绽预留退路。
“喜欢就好。”陆沉渊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或许有机会,可以欣赏一下苏小姐的暗房手艺。”
他又在给她下套!
苏晚保持微笑,没有接话。
陆沉渊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和巡逻的灯光,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孤寂。
“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了。”他的声音从窗前传来,低沉而平静,“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岩刚或者按铃。”
说完,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门口。
就在他握住门把手的瞬间,苏晚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陆总。”
陆沉渊动作一顿,回过头,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眼神幽深:“嗯?”
苏晚迎着他的目光,脸上带着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担忧,轻声问道:“您的伤……还好吗?”
问出来了。她还是问出来了。明知可能是陷阱,明知会暴露关心,但她还是问出来了。或许是为了试探他的反应,或许……只是那一刻,看着他站在窗前的背影,那句话就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陆沉渊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他深邃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握着门把的手似乎也微微收紧。
房间里陷入一种极致的安静,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他看着她,目光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惊讶,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几秒钟后,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似是而非的弧度,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点小擦伤,早没事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再次被轻轻关上,落锁声清晰传来。
苏晚独自留在空旷华丽的房间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久久没有动弹。
他否认了。一如既往地轻描淡写。
但她刚才分明看到了他瞬间的僵硬和眼底的复杂。
陆沉渊……
你到底,哪一句才是真话?
而门外,陆沉渊并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抬起右手,看着手背上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的擦伤,眼神晦暗不明。
她问了……
在这种时候,在她自己被软禁的情况下,她竟然问了他的伤。
是出于礼貌性的关心?还是……别的什么?
他闭上眼,脑中闪过那碗红糖水,和她刚才那双清澈眼睛里毫不作伪的担忧。
一丝极其陌生的、烦躁的情绪,悄然掠过他冰冷的心湖。
事情,似乎开始偏离他预设的轨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