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微光在林枫眼底跳动，他指尖刚触到锁屏键，新推送的预览就完整跳了出来：“今天路过食堂，看到一对情侣吵架，男生说‘你要走就走’，女生转身就走——我突然想起大一那晚，我们差点因为火锅汤底咸了翻脸。”
他原本打算翻身睡觉的动作顿住，唇角先于意识翘了起来。
这哪是废话？
陈默那家伙，代码里藏着的回忆比他写的技术文档还工整。
林枫记得清楚，大一冬天他们偷用违规电器煮火锅，张野非说“川味就得够劲”，趁他不注意往汤底里塞了三包辣油调料，结果辣得赵子轩灌了半壶凉白开，陈默对着辣到流泪的张野念叨“这不符合《中华小当家》麻度公式”，最后还是他翻出半袋奶粉调和汤底，才没让寝室变成战场。
“啪”的一声，林枫点下“收到”，手指在输入框停顿两秒，敲出：“那次是张野偷加了三包调料。”发送键刚按下，对话框顶端就弹出“赵子轩正在输入”的提示，几乎是秒回：“我说过我要当情圣cEo，结果现在连女友都哄不好。”
林枫望着手机坐直身子。
赵子轩的头像在屏幕上闪着，像团没烧透的火星。
他想起半小时前病房里小薇哭着质问的模样，赵子轩当时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现在倒先在群里剖白了。
“叮”，新消息进来，是张野的：“我昨天给患者做治疗，他说‘你说话像打擂台’——我才发现，我好久没说软话了。”林枫想象得出张野说这话时的模样：理疗室的白大褂搭在椅背上，他坐在治疗床沿，手机屏幕光照着他浓眉下的困惑，活像当年被宿管抓包时，硬撑着说“我这是在练习推拿发力”的样子。
对话框安静了十分钟。
林枫刚要退出，陈默的消息像颗延时炸弹：“我上线了‘历史废话回放’功能。你们……可以看看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盯着“陈默”两个字，突然想起上周去陈默实验室，那家伙盯着电脑屏幕说“数据不会撒谎，但废话会”，原来早就在憋这个。
青州的秋夜带着湿冷，苏晚晴跪在行李箱前，毛衣堆里的手机突然震得发颤。
她擦了擦眼镜片上的雾气，小程序的图标在屏幕上亮得刺眼——出国手续终于办完，明天就要飞波士顿，没想到最后一晚，这个总爱冒废话的程序又跳出来。
回放合集自动展开，第一条是大一开学：“辣椒放多了”；第二条是大二冬天：“护膝该换了”；第三条是大三支教：“小石头今天笑了”……她的指尖停在“小石头”那条，照片里四个大男生蹲在土坡上，张野举着个流着鼻涕的小娃娃，赵子轩在逗孩子笑，陈默举着相机，林枫站在最边上，偏过头看她——那天她作为支教队负责人，恰好路过拍下这张照片。
“还在看？”小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无奈的叹息。
苏晚晴慌忙把手机扣在毛衣上，却见室友已经瞥见了屏幕：“你还在等他？”
“不是等他。”苏晚晴摸了摸手机壳上的裂痕——那是大四毕业晚会，林枫抢她手机拍合照时摔的。
她望着窗外被路灯照亮的雨丝，轻声说：“我是想确认，有些人哪怕不说‘我想你’，也一直在‘在’。”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淡了些。
赵子轩握着小薇的手，指尖沁出薄汗：“你……要不要看看？”小薇本来想冷笑，可当那句“男生说你要走就走”的推送跳出来时，她的睫毛突然颤了颤。
她滑动屏幕，备注来源那一栏赫然写着“赵子轩”。
“你连系统里的废话，都要编成我们的故事？”她抬头时，眼眶已经红了。
赵子轩喉结动了动，拇指轻轻蹭过她手背上的输液贴：“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一次争吵，变成真的告别。”
小薇没说话，低头点开群聊设置。
赵子轩看着她的手指悬在“拉黑”按钮上，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那个红色按钮“叮”的一声消失，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屏住了呼吸。
“叮铃铃——”
林枫刚把电脑合上，老吴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小林啊，快递站有四件毛衣，寄件人写的苏晚晴，说是给404的冬天。”他套上外套冲下楼时，秋雨刚停，地面泛着湿冷的光。
快递站门口的老梧桐落了几片叶子，扫在纸箱上沙沙响。
拆开第一个纸箱，藏青毛衣上还带着淡淡樟脑味。
林枫翻到内袋，一张小纸条滑出来，字迹是苏晚晴特有的娟秀：“别忘了，你们吵得最凶的那天，也是笑得最疯的那天。”他突然想起大二期末考，四人因为占座问题大吵一架，最后却在通宵教室点了四份烤串，边啃边互相划重点到凌晨。
第二个是酒红色毛衣，内袋纸条写着：“张野的护膝该换了，但拳头要软点。”第三个是墨绿，“赵子轩的保温杯该续杯了，情话要真点。”第四个是浅灰，“陈默的U盘该升级了，废话要多点。”
当晚十一点，404群聊突然开始疯狂跳动。
“今天袜子又穿反了。”——张野
“梦见张野在教校长打醉拳。”——赵子轩
“陈默的U盘该升级了。”——林枫
“已升级。新增‘废话收藏夹’，容量1t。”——陈默
林枫躺在床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得天花板一片暖黄。
他望着满屏的无厘头消息，突然想起毕业那晚四人举着手机闪光灯喊“看灯”的样子。
那时的光晃得人眼晕，现在的光却像落在心尖上的雪，化了，暖了。
屏幕在他掌心轻轻震动，新的提示跳出来：“用户‘苏晚晴’已上线。同步完成。下次登录时间：归来之日。”
他关了灯，把手机放在枕边。
黑暗中，屏幕的微光仍在固执地亮着，像颗埋在被子里的星子。
清晨六点，闹钟还没响。
林枫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指尖碰到手机。
屏幕自动亮起，“404信号站”后台的提示在晨光里泛着淡蓝——他眯着眼睛扫过，没看清具体内容，只捕捉到“连续五天”四个字。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带着点湿润的秋意。
他翻了个身，把手机重新压在枕头下，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地往上翘。
有些话，不用急着看。
反正，他们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