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天水城的攻城战打得如火如荼,城墙上的滚木礌石与城下的喊杀声交织成一片惨烈图景时,一名身着轻甲的传令兵快步冲到刘伯温身边,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奔袭后的喘息:“伯温先生!主公军令!从陇西加急传来!”
刘伯温握着令旗的手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今早天还未亮,才刚收到陈宇让项羽率三万项家军驰援酒泉的军令,这才过去不到一个白天,怎么又有新的军令传来?他连忙俯身,从传令兵手中接过密封的军令,指尖触到信纸时,还能感受到传递途中的余温。
撕开蜡封,展开信纸,刘伯温的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那是陈宇亲笔所书,笔锋急促却依旧有力,可内容却让他瞬间瞪大眼睛,握着信纸的手指不自觉收紧,连指节都泛了白。纸上只写着短短一句话:“放弃天水,全军即刻集结,星夜赶往酒泉!”
“放弃天水?” 刘伯温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抬头望向城下还在猛攻的西凉军,段煨、樊稠的旗帜在夕阳下格外刺眼,可陈宇竟让他们弃城?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主公绝不会轻易放弃好不容易守住的城池,那只有一个可能,酒泉已经破了!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姜岐提着空了的箭囊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的振奋:“伯温先生,你瞧这加固过的城池就是牢固!西凉军攻了大半天,连城墙的砖缝都没碰掉几块,还被薛将军杀退了三四波进攻,再这么耗下去,他们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说罢,他还朝城下瞥了一眼,正好看到薛仁贵一戟挑飞西凉军的小校,忍不住赞了声 “好身手”。
刘伯温却没有接话,只是愣愣地举着手中的军令,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姜老,我们要撤军了。”
“撤军?” 姜岐先是一愣,随即笑着点头,“也是,天快黑了,夜里攻城难防,先让薛将军撤回城里休整,明日再打也不迟。” 他以为刘伯温说的是 “暂时撤回守军”,可下一秒,刘伯温的话却让他如遭雷击。
“不是撤回城里,是撤离天水城,全军驰援酒泉。” 刘伯温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在姜岐心上。
姜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上前一步,抓住刘伯温的手臂,语气急切:“为什么?!如今形势明明大好!我们有坚固的城防,有薛将军这样的猛将,还有镇抚司的暗卫与私兵,西凉军凭什么能攻进来?为什么要平白放弃天水?”
刘伯温的眼眶微微泛红,他用力抿了抿唇,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与决绝:“因为军令如山!主公亲笔下令,容不得半分违抗!更因为…… 酒泉危亡,已经到了必须倾尽所有兵力去救的地步!”
“可天水的百姓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姜岐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城墙上的士兵纷纷侧目,“当初天水归顺凉州,靖安侯亲口说过,‘天水即凉州,必护一方安稳’!现在说弃就弃,难道要让百姓落在西凉军手里,任他们屠戮吗?” 这话像一把尖刀,戳中了刘伯温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陈宇为何会下这样的军令,更不知道酒泉到底遭遇了怎样的危机,只能攥紧手中的军令,任由愧疚与疑虑在心中翻涌。
姜岐见他无言以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激动,语气渐渐平静下来,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清醒:“伯温先生,你仔细想想。贾诩围攻凉州至今已有三日,酒泉到陇西的战报,就算用最快的信鸽传递,至少也需要两天;主公从陇西传令到天水,又要耗费一日,早晨项帅才率三万大军驰援,这才过了一个白天,怎么会突然又要全军撤离?会不会…… 其中有什么误会?”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沉浸在震惊中的刘伯温。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扶住城垛才稳住身形,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军令上 “弃天水,援酒泉” 的字迹,脑海中飞速梳理着时间线与信息碎片,酒泉的求援信是贾诩围攻第一天发出的,到今日已过三天;信鸽从酒泉边境到陇西需两日,主公第三日收到信,按常理推断,此刻酒泉的战局早该有新的动向。
刘伯温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审慎的清明,“酒泉第一天发求援信,若真的城破,就算岳家军全战死,总会有百姓逃出来吧?酒泉到陇西虽远,可百姓逃难走驿道,三天时间也该有零星消息传到陇西;就算没有百姓,残兵突围报信总该有吧?可我们至今没收到半点酒泉百姓逃离、或是残兵求援的消息,这不合常理!”
姜岐闻言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顺着他的话往下推:“你的意思是…… 酒泉未必城破?那眼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岳家军已经击退了鲜卑军,战局稳定下来,所以无需再传急报;要么岳家军还在跟鲜卑军死战,没来得及、也没余力传消息出来!”
“正是!” 刘伯温重重点头,指节因用力攥着军令而发白,“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我们都不能弃天水!” 他快步走到城墙边,目光扫过城下仍在喘息的西凉军,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有力,“第一,天水是凉州东门,若我们走了,贾诩的西凉军立刻就能入城,顺着渭水南下直逼武威、金城,到时候陇西、酒泉若再有变故,凉州就是三面受敌,比现在危险十倍!第二,项帅清晨刚率三万大军驰援酒泉,那可是项家军的精锐!就算酒泉还在死战,三万兵马也足够撑到我们确认战局,何必急着弃天水?”
城楼下,薛仁贵正好杀退一波西凉军,提着染血的方天画戟朝城上喊道:“伯温先生!西凉军攻势渐弱,要不要乘胜追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他的声音带着厮杀后的沙哑,却充满了斗志,方天画戟上的血珠滴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土。
刘伯温与姜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容动摇的决断。刘伯温朝城下高声回应:“薛将军且先收兵!回城议事!” 说罢,他转身对身边的亲兵下令,语气急促却沉稳,“立刻让纪纲带十名暗卫分两路出发, 一路往武威郡赶,务必追上主公,把天水的战况、我们对酒泉的推断,还有项帅已驰援的事说清楚,劝主公再等等;另一路往酒泉方向探,不管是胜是败,务必把最新战局带回来!记住,要快,不能让主公在不明战局的情况下做决断!”
“是!” 亲兵双脚并拢行礼,转身便如离弦之箭般奔向后营,连甲胄碰撞的声响都透着急切。
姜岐看着刘伯温紧绷的侧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得对,不管酒泉是胜是败,弃天水都是自断臂膀。靖安侯是急糊涂了,等他知道项帅已去、酒泉未必城破,定会改令的。”
“但愿如此。” 刘伯温将军令小心翼翼叠好,塞进怀中贴身处,眼神重新落回天水城,街道上,百姓们还在往城上送滚木、递水袋,连孩童都提着小篮子,把自家的干粮往士兵手里塞;城墙上,士兵们虽汗透甲胄,却依旧紧握着弓箭与长枪,没有半分松懈。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主公,您千万要等纪纲的消息!天水不能弃,这些百姓不能弃,凉州更不能乱!
城楼下,西凉军的攻势随着暮色加深渐渐弱了下去,最后一波攻城的士兵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退,云梯被扔在城下,染血的盾牌歪歪斜斜地靠在土坡上。段煨勒住马缰,胯下战马打了个响鼻,他抬头望着高耸的天水城墙,月光洒在城垛上,映出守军严阵以待的剪影,眉头拧成了疙瘩,攻了整整一天,别说破城,连城墙的砖面都没砸开几块。
“撤兵!回营议事!” 段煨咬牙下令,声音带着几分焦躁。身后的亲兵立刻吹响收兵号角,西凉军如同退潮般撤回大营,营地中很快亮起成片的火把,映得帐篷上的 “段” 字旗格外醒目。
段煨快步走进中军大帐时,贾诩正俯身盯着沙盘,手指轻轻划过代表天水城的木质模型,旁边散落着几张标注着 “陇西”“酒泉” 的羊皮地图。听到脚步声,贾诩头也没抬,淡淡开口:“攻了一天,没进展?”
“文和,这城太硬了!” 段煨一把扯下头盔,随手丢在案上,语气满是无奈,“项羽虽带走三万项家军,可姜岐又调来一万多原天水郡兵和私兵,城上滚木礌石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砸,我们死伤了近千人才勉强靠近城墙,根本攻不进去!” 贾诩终于直起身,拿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神色依旧淡然:“我知道。我们的任务从来都不是‘破城’,而是‘拖’。” 他伸手点了点沙盘上 “酒泉” 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陈宇让项羽驰援酒泉,说明酒泉边境定然已被鲜卑大军压制,对他而言,酒泉是经营多年的固有领土,绝不可能轻易放弃;可天水呢?虽是归降了凉州,却尚未经献帝正式划属,在他心中的分量本就轻了几分。” 他顿了顿,手指移到沙盘中央,划出一道贯穿凉州的线:“只要酒泉战事扩大,鲜卑大军突破边境进入凉州腹地,陈宇必然会优先保酒泉;届时,他若想抽调兵力,天水的守军便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在他看来,天水城防坚固,暂时能顶住我们的进攻。”
段煨听得眼睛一亮,连忙追问:“可陈宇若不分兵呢?我们总不能一直耗在天水城外。”
“他会分的。” 贾诩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递给段煨,“刚收到探子回报:昨夜陈宇在陇西边境火烧张鲁,夹击西山八国,虽击溃了他们,却没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反而一早便带着一万多守军往酒泉赶,只留陈庆之带着七千残兵守陇西。” “七千守军?” 段煨猛地攥紧密信,“那陇西边境岂不是空虚?我们要不要……”
“急什么。” 贾诩打断他,重新俯身看向沙盘,手指点向 “陇西” 与 “天水” 之间的区域,“我已让探子传信给西山八国残部和张鲁,让他们尽快集结兵力,猛攻陇西边境,陈宇要驰援酒泉,陇西又是他的大本营,他更不可能放弃。到时候,他一边要救酒泉,一边要保陇西,首尾不能相顾,天水城剩下的守军,要么被调去酒泉,要么被派去陇西,绝不会再留在这跟我们耗着!”
他抬眼看向段煨,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传我命令:明日攻城效率放慢,只派小股兵力佯攻,不必死拼。让天水城的守军觉得,我们已无力猛攻,让他们放下警惕,觉得‘无需支援也能撑住’,这样,陈宇调兵时,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离开天水。”
段煨恍然大悟,先前的焦躁一扫而空,连忙拱手:“某明白了!明日定按文和之计行事,让天水守军放松警惕!”
“还有。” 贾诩叫住转身要走的段煨,指了指沙盘上的驿道,“让斥候盯紧天水通往陇西、酒泉的两条驿道,一旦发现天水守军有调动迹象,立刻回报,我们要的不是强攻,是等他们自己离开,然后兵不血刃地拿下天水。”
段煨重重点头,大步走出大帐。贾诩重新看向沙盘,手指轻轻敲击着木质城墙,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陈宇啊陈宇,你以为放弃天水能救酒泉、保陇西?却不知,天水才是凉州的门户,只要拿下天水,西凉军便能长驱直入,到时候,不管酒泉与陇西的战事如何,凉州都已是囊中之物。”
武威郡边陲的驿道上,夜风卷着尘土,刮得人睁不开眼。陈宇的陇西守军奔袭了一个白天踏入武威地界,先头骑兵的马蹄却依旧朝着酒泉方向猛踏,铁蹄扬起的碎石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主公!不能再跑了!” 一名校尉猛地勒住马,拦在陈宇马前,甲胄上的铜片因急促的呼吸而不停碰撞,“咱们从陇西出发到现在,足足奔袭了三百多里!昨天夜里跟西山八国恶战到天明,将士们连口热饭都没吃,战马更是撑不住了!” 他伸手指向身后,只见不少骑兵的战马正大口喘着气,嘴角挂着浑浊的白沫,有的前蹄甚至在微微颤抖,“而且步兵队伍早就跟不上了,现在能跟上您的,满打满算还不到三千骑兵,再跑下去,不等鲜卑人来,咱们自己就先垮了!”
陈宇猛地拉紧马绳,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疲惫的嘶鸣。他借着昏暗的月光往后望去,原本一万多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零星的黑影在夜色中晃动,士兵们的披风沾满尘土,有的甚至靠在马背上闭目养神,连握缰绳的手都在发颤。他心中一沉,重重叹了口气,古代行军从不是纸上谈兵,骑兵虽快,却受限于战马体力,三百多里奔袭,已是极限。
“全军休整!” 陈宇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却不容置疑,“就近找水源,给战马清洗口鼻、喂草饮水;将士们轮流歇着,吃点干粮垫垫肚子,半个时辰后再出发!”
“谢主公!” 士兵们如同大赦,纷纷勒转马头,朝着不远处的小河边走去。河水潺潺,月光洒在水面上,映出一张张倦容。负责照料战马的士兵蹲在河边,用布巾小心翼翼擦拭着战马的口鼻,将随身携带的草料递到马嘴边;其他人则卸下甲胄,有的靠在树干上啃干粮,有的则掬起河水往脸上泼,试图驱散倦意。
陈宇站在河边,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的焦虑却丝毫未减,酒泉的消息依旧断着,不知道岳家军是否还在死战,不知道鲜卑军有没有破城。他掏出怀中的求援信,指尖摩挲着泛黄的信纸,心中默念:再快一点,一定要赶在酒泉失守前赶到。
可休息还不到半个时辰,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不同于自家骑兵的杂乱,这声音沉稳而急促,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队伍。陈宇立刻警觉起来,手按腰间长剑,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主公!是属下况钟!”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很快,一队骑兵出现在月光下,为首之人正是武威郡郡守况钟。他身着轻便官服,脸上满是汗水,身后跟着一千多武威郡兵,甲胄齐全,显然是仓促集结赶来。
陈宇松了口气,却又生出疑惑:“况钟?你不率郡兵驰援酒泉,怎么往陇西方向跑?难道武威郡出了变故?”
况钟策马冲到陈宇面前,翻身下马时险些踉跄,他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气喘吁吁地说道:“主公!酒泉没事!酒泉前日就已经击退鲜卑大军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战报,双手递到陈宇面前,“属下今早刚收到酒泉郡的加急战报,知道您下了紧急调令要驰援酒泉,便立刻带着郡兵往陇西方向赶,就是想拦住您,让您收回成命!”
“什么?!” 陈宇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抢过况钟手中的战报,他借着月光快速浏览,战报上的字迹清晰:酒泉边境,岳飞率岳家军与百姓协同作战,于贾诩围攻凉州的第二天,便击溃了轲比能与步度根的十五万大军,虽有伤亡,却守住了酒泉,目前正修复城防、安抚百姓。
“酒泉…… 真的没事?” 陈宇喃喃自语,紧绷了一天的肩膀骤然放松,可下一秒,一股强烈的不安又猛地攥住他的心脏。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急切:“坏了!今早我刚下了紧急调令,让凉州各郡集结兵马驰援酒泉,金城、西平的郡兵怕是已经在路上了!还有天水,我还让刘伯温弃城赶来,这要是真弃了天水,贾诩的西凉军岂不是能兵不血刃地占了天水?”
他话音刚落,便对着身后的亲兵厉声喊道:“快!传令下去!全军停止前进!派十名斥候分路去找掉队的步兵,让他们立刻调转方向,回陇西边境协助陈庆之防守!另外,挑最快的战马,让三名亲卫带着酒泉捷报,快马加鞭赶往天水,务必亲手交给刘伯温,告诉他酒泉已安,让他守住天水,绝不能弃城!”
“是!” 亲兵们不敢耽搁,翻身上马时连甲胄的搭扣都没扣紧,马蹄声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况钟看着陈宇焦急的模样,上前一步劝道:“主公,您先别急。各郡距离酒泉路途不一,金城郡离得近,或许刚出发不久,斥候追上他们不难;天水那边有刘伯温先生坐镇,他足智多谋,定能判断局势,不会轻易弃城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您奔波了一天一夜,先是跟西山八国恶战,又率军奔袭三百多里,眼下酒泉危机已解,不如先随我去姑臧城休息片刻,喝口热汤,也好等后续的消息啊。”
陈宇望着亲兵远去的方向,心中依旧焦躁,可也知道况钟说得有理,自己此刻就算急得团团转,也没法立刻赶到天水或陇西。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眼前甚至开始浮现出模糊的重影。
“也好。” 陈宇点了点头,声音带着难掩的沙哑,“那就去姑臧城暂歇,等斥候传回消息。” 他翻身上马,却因连番奔波与精神紧绷,身体晃了一下,幸好身旁的亲兵眼疾手快,及时扶住马缰,才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一行人快马加鞭,抵达姑臧城太守府时,已是后半夜。府内的烛火彻夜未熄,陈宇神色疲倦地坐在主位上,指尖还捏着那份酒泉战报,眼底布满血丝。况钟在他面前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时不时望向府外驿道的方向,生怕下一秒就传来刘伯温弃守天水的消息。
“况先生,别晃了。” 陈宇抬了抬眼,声音虽轻,却带着笃定,“刘伯温足智多谋,又懂战局利弊,我相信他不会轻易弃城。”
况钟这才停下脚步,讪讪地坐到一旁,又想起什么,连忙说道:“主公,属下已经让人把主屋收拾好了,烧了热水,您奔波一天一夜,快去休息一会吧,有消息属下再叫醒您。”
陈宇却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战报摊开,目光落在伤亡数字上,声音陡然变得嘶哑:“五万岳家军,最后只剩不到八千;霍去病的一万精锐铁骑剩余不到八百;酒泉百姓三万多人死在鲜卑人的铁蹄下…… 这么惨烈的战况,我居然现在才知道!若我早收到捷报,也不会下那道糊涂的驰援令,更不会让天水陷入险境。” 况钟闻言,眼眶也红了,哽咽着补充道:“面对十五万鲜卑大军,岳家军全体死战不退,岳家军打完了,酒泉百姓也纷纷涌上城墙,拿着锄头、扁担,用身体挡鲜卑人的骑兵…… 酒泉能守住,全是靠他们用命堆出来的!”
陈宇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心中满是愧疚与敬重。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况钟,眼神变得坚定:“明天一早,你随我前往酒泉。我要亲眼去看看那些战死的将士,去拜祭那些牺牲的百姓,也让全凉州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岳家军有多英勇,酒泉的百姓有多无畏!”
“那调令的事……” 况钟愣了一下,想起之前陈宇让各郡驰援酒泉的命令,还有调步兵回陇西的安排。
“调令不用改。” 陈宇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让凉州各郡的将领,都来酒泉看看!看看我们守护的土地上,有多少人为了家园拼命;也让他们知道,我们守的不只是城池,更是这些百姓的信任!至于陇西那边,步兵已往回赶,陈庆之有七千守军,撑到步兵汇合没问题。”
况钟重重点头:“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安排明日的行程!”
就在此时,一名斥候浑身是汗地冲进府内,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喘息却难掩激动:“主公!况大人!属下前往天水途中,遇到了纪纲大人带领的暗卫!他们说…… 说伯温先生没放弃天水城,正加固城防,等着西凉军来攻呢!”
“好!好啊!” 陈宇猛地站起身,连日的疲惫仿佛消散了大半,悬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还没等他缓过神,又一名斥候跑了进来,脸上满是喜色:“主公!掉队的步兵已经全部接到指令,正往陇西边境折返,预计明日午后就能与陈庆之将军汇合!” 接连两个好消息传来,太守府内的凝重氛围瞬间消散。况钟长舒一口气,笑着说道:“主公您看,我就说吉人天相,天水没事,陇西也稳了!”
陈宇也露出一丝笑容,虽依旧疲惫,却多了几分轻松。他走到府外,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心中默念:酒泉的英烈,天水的坚守,陇西的沉稳…… 凉州有你们,何愁不能安定?明日赴酒泉,定要给那些牺牲的人,一个交代。
次日晌午,姑臧城太守府外的校场上,一千郡兵已整整齐齐列成方阵,银色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战马打着响鼻,蹄铁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稳的 “哒哒” 声。陈宇身着玄色战袍,站在太守府的高楼之上,目光越过校场,望向整座姑臧城,城墙高逾三丈,青砖垒砌的墙体严丝合缝,城楼上的 “武威” 大旗迎风舒展;城内街巷纵横交错,市集里人声鼎沸,商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隐约传来,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鲜活的烟火气。
这才是凉州第一雄城该有的模样。陈宇心中暗叹,陇西虽在凉州有举足轻重的战略地位,可地处凉州东南,偏居一隅,往酒泉需跨祁连山,去天水要越渭水,每次边境有警,消息总要迟上一两日,就像这次酒泉之战,若不是况钟及时送来捷报,他怕是要带着大军白跑一趟,还险些丢了天水。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兵符,思绪渐渐飘远,这次酒泉的教训太深刻了,这个时代没有电报、没有驿站加急也难抵千里之遥,信息传递慢如龟爬,他安守陇西,看似稳固,实则对酒泉、张掖、敦煌等边境的掌控力太弱,一旦远方出事,往往要等战火蔓延,才能后知后觉。
而姑臧城不一样。陈宇的目光扫过城池中心的驿道,那里车马往来不绝,往酒泉的驿路直通城西,去天水的大道连至城东,往北可通张掖,往南能接陇西,正是凉州的几何中心。若把靖安侯府迁到这里,一来能缩短对各边境的信息传递距离,驿马跑一日便能抵达多数郡治,再不会因 “消息滞后” 误判战局;二来姑臧城粮草丰足、人口稠密,既能支撑更大规模的兵力集结,也便于统筹凉州全域的民生与军备。
就在陈宇思索之际,况钟快步走上高楼,躬身禀报“主公,郡兵已集结完毕,粮草与战马也已备好,随时可以出发前往酒泉!”
陈宇收回目光,眼中多了几分坚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况先生,等这次酒泉的事彻底了结,陇西、天水的防线也稳固下来,我打算把靖安侯府迁到姑臧城来。”
况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喜色:“主公英明!迁府至此,既能居中调度各郡,又能借姑臧城的地利,强化对凉州全域的掌控,往后再不会像这次一样,因信息滞后陷入被动!”
“正是此意。” 陈宇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校场的郡兵身上,“酒泉的英烈用命守住了边境,天水的刘伯温用谋稳住了东门,我们不能再因‘偏居一隅’拖后腿。迁府姑臧,是为了让凉州的防线更牢,让百姓的安稳更久,也让那些牺牲的人,没白为这片土地拼命。”
他抬手拔出腰间长剑,剑尖指向酒泉的方向,声音清亮,传遍高楼上下:“出发!赴酒泉,祭英烈,让全凉州都知道,我们守得住家园,更对得起每一个为家园而战的人!”
“遵命!” 校场上的郡兵齐声呐喊,声音震彻云霄。陈宇转身走下高楼,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马蹄声起,一千郡兵紧随其后,朝着酒泉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