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怪异的弧度,像毒藤的触须,攀附在苏晓毫无血色的嘴角。
她指尖渗出的血珠,在手机惨白的光柱下,红得刺眼。
“苏晓!”我失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解剖室里撞出回响。
她没有回应,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滴血,仿佛那是什么值得欣赏的珍宝。
那块碎玻璃在她手中,像一柄微型的、献祭的匕首。
林悦依旧跪在里间,隔着门缝,维持着那个指向苏晓的姿势,脸上的微笑在摇曳的烛光下不断扩大,带着一种癫狂的、得逞的意味。
下一个。
她是这么说的。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
逃?还能逃到哪里?这废弃的实验室,这弥漫着腐朽和血腥气的黑暗,就是最终的舞台。
笔仙,或者操纵着一切的林悦,已经完成了她的布局。
苏晓,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待宰的羔羊。
不。
我不能让她得逞。
一股蛮横的力量从胸腔里炸开,压过了恐惧。
我猛地转身,不再理会门缝后那个疯子,扑向苏晓,想要打掉她手中的玻璃。
就在我动身的瞬间——
“砰!”
里间那扇虚掩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里面撞开,狠狠拍在墙上。
烛光剧烈摇晃,林悦的身影在明灭的光影中猛地站起,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支黑色钢笔,笔尖直指苏晓,口中发出一种非人的、尖利的啸叫。
那声音不像人类喉咙能发出的,更像金属刮擦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
与此同时,苏晓像是被这声音激活了开关,一直空洞的眼睛骤然聚焦,里面爆发出纯粹的、野兽般的凶光。
她不再是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孩,她扬起手中的碎玻璃,不再是抵着指尖,而是狠狠朝着扑过去的我,迎面划来。
速度极快,带着破风声!
我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侧身躲避。
锋利的玻璃边缘擦着我的脸颊划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温热的液体瞬间淌了下来。
她真的被控制了!
“苏晓!醒醒!”我徒劳地喊着,在她第二次挥动玻璃时,狼狈地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她自己,扭曲着,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和林悦相似的、低沉的嗬嗬声。
里间的林悦举着钢笔,一步步走了出来。
烛光从她身后照来,将她的影子投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扭曲拉伸,像一个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她嘴里依旧念诵着那种尖利的、不成调的音节,眼睛死死盯着纠缠的我们,更准确地说,是盯着苏晓。
她在催动仪式!她在让笔仙,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彻底占据苏晓!
苏晓的挣扎越来越疯狂,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指甲狠狠抓向我的眼睛。
我几乎控制不住她。
混乱中,我的目光扫到了地上——那支被林悦放在符文中央的黑色钢笔,因为她突然的起身而被带倒,滚落到了门边,离我并不远。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毁了它!
毁了这支一切罪恶源头的笔!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苏晓猛地推向墙壁,在她重新扑上来之前,一个翻滚,伸手抓向那支笔。
指尖触到了冰凉的笔杆。
几乎在同一时刻,林悦的尖啸达到了顶点,她像一头护崽的母兽,也朝着笔扑了过来。
而苏晓,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手中的碎玻璃再次挥下。
“咔嚓!”
一声脆响,不是玻璃,也不是骨头。
是我在抓住笔的瞬间,用尽所有力气,将它狠狠砸向旁边一个废弃的、生锈的铁制器械架。
笔杆,那支沉重古老的黑色笔杆,应声而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悦扑到一半的动作僵住了,脸上的狂怒和疯狂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恐取代,她看着那断成两截的笔,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
苏晓挥下的手臂停在了半空,眼中那骇人的凶光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的虚弱。
她腿一软,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手中的碎玻璃“哐当”掉落,她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和脸颊淌血的我,眼神里充满了混乱和恐惧。
“不…不…”林悦瘫倒在地,双手颤抖着想去触碰那断笔,却又不敢,只是神经质地重复着,“完了,都完了,它要出来了,真的要出来了。”
它?笔仙的本体?
断笔处,没有任何异象发生。
没有黑烟,没有怪风,只有两截破损的塑料和金属,静静躺在灰尘里。
实验室里死寂一片。
只有我们三个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还有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结束了吗?
我捂着脸上的伤口,血从指缝渗出。
看着失魂落魄的林悦,看着惊魂未定、茫然无措的苏晓,看着那断成两截的笔。
仪式被打断了,笔毁了。
可为什么,林悦会说“它要出来了”?
那股一直如影随形的、冰冷的窥视感,并没有随着笔的断裂而消失。
它只是换了某种形式。
我抬起头,目光扫过这间黑暗的、充满罪恶和绝望的解剖室。
尘埃在残存的烛光中缓缓飘浮。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一切,又仿佛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