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张(拍摄时间:今天早上,在捡到颜料管之后):她……她几乎完全占据了画面的中心。那张被头发覆盖的脸,在照片里,似乎……似乎更清晰了一点?那紧抿的、毫无弧度的嘴唇,在放大的像素点上,隐约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怨毒和……饥饿?而她的眼睛部位,虽然依旧被浓密的黑发遮挡着,但在照片里,那一片深沉的阴影中,似乎……似乎有两点极其微弱、极其深邃的幽光?像藏在深渊里的兽瞳,穿透了发丝的遮蔽,冰冷地、毫无感情地凝视着镜头——凝视着屏幕外的我!
“呃啊!”
一声短促的、被极度压抑的惊呼从我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恐惧的破音。
手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猛地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
屏幕朝上,那张被放大的、占据中心的女人脸孔,那双隐藏在发丝阴影后、仿佛闪烁着幽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
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头皮炸开。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开来。
不是错觉,照片里的变化是真实的,她在移动,她在……靠近!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我靠着门板,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气割着喉咙,却无法平息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恐惧。
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亮着的手机屏幕,那定格的照片像一个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散发着致命的、令人窒息的恶意。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不是照片,是来电显示。
屏幕上跳动着室友小王的名字。
刺耳的铃声在死寂的房间里骤然响起,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神经。
我惊得一哆嗦,几乎是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接通。
“喂?老张?你回宿舍了没?”小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混杂着兴奋和不安的怪异腔调。
“在……在宿舍。”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卧槽!你猜怎么着?我跟李哥他们刚吃完午饭回来,路过那堵涂鸦墙!”小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激动,“你猜我们看见啥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什么?”
“就那个红衣女的涂鸦!它……它变了!”小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我们好几个人都看见了!清清楚楚!那女的……她……她好像抬了一下头!虽然就那么一点点!头发遮着看不太清脸,但绝对动了!脖子那里,那个角度!跟之前不一样了!”
轰——
大脑一片空白。小王后面还说了什么“好多人都围着看”、“太他妈邪门了”、“是不是有人恶作剧晚上偷偷去改”之类的话,全都变成了模糊的噪音。
只有那句“她好像抬了一下头!”如同惊雷,在我脑海里反复炸响。
照片里她在动……凌晨监控里有个红点……墙里传来刮擦声……墙根下出现被撕掉标签的颜料管……现在,连路过的、没有像我一样近距离接触和拍照的室友,都亲眼看到了涂鸦本身的变化!
不是幻觉!不是我的臆想!
那东西……那个被禁锢在墙上的东西……它在活动!它在试图挣脱!它在……苏醒!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我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们看到了变化,但他们只感到刺激和猎奇。
他们不知道照片里的移动,不知道墙里的声音,不知道那管颜料,更不知道那个悬浮在凌晨黑暗中的红点。
只有我知道。
只有我拍下了那些移动的照片。
只有我听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
只有我捡到了那管带着不祥气息的颜料。
只有我……看到了那个红点。
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刺入我的意识深处,带着剧毒蔓延开来——
我,被标记了。
从一开始,从我在它出现的那个下午,鬼使神差地举起手机,拍下第一张照片的那一刻起,我就被它“看”见了。
那些照片,就是它追踪我的锚点。我的每一次拍摄,每一次查看,都在加深这种联系,都在为它注入某种力量,都在……把它从墙里、从画布里,一步步拉向我的世界。
手机里那些照片,不再仅仅是记录恐怖的证据,它们变成了……引路的灯塔。
吸引着那个在墙内刮擦、在监控里悬浮、在颜料管上留下痕迹的东西,一步步向我靠近。
“老张?老张?你在听吗?喂?怎么不说话?吓傻了?”小王的声音还在听筒里嚷嚷着,带着一丝不解和戏谑。
我猛地挂断了电话,听筒里瞬间只剩下忙音,像某种断掉的连接,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沉重得令人窒息。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再次投向地板上那个亮着的手机屏幕。屏幕因为刚才的通话已经回到了桌面,但那个存放着恐怖照片的文件夹图标,那个扭曲的惊叹号,此刻却像一只狞笑的眼睛,死死地、嘲讽地“盯”着我。
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涌了上来,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我猛地蹲下身,捡起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解锁,点开相册,找到那个文件夹。里面,十几张红衣女人的照片,如同十几枚指向我的诅咒标记。
删除!
我的指尖疯狂地戳向屏幕上的删除键,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恐惧。
“确认删除所选项目?”
“确认!”
进度条飞速滑动,那十几张承载着移动的恐怖影像,瞬间从屏幕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文件夹空了。那个扭曲的惊叹号图标也随之消失。
我大口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删掉了……都删掉了……是不是……是不是就切断了?
然而,就在我心头那点微弱的、自欺欺人的侥幸刚刚冒头的瞬间——
喀啦……
声音极其细微,仿佛是从手机听筒的金属网孔里钻出来的,又像是直接响在我的耳道深处。带着那种熟悉的、令人牙酸的、用指甲刮擦粗糙水泥表面的质感。
冰冷,缓慢,执拗。
一下,又一下。
它……跟过来了。
手机听筒里传出的那声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刮擦声,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瞬间贯穿了我的耳膜,狠狠扎进大脑深处。
它短暂,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令人牙酸的质感,和昨夜在涂鸦墙下听到的一模一样——那是用指甲刮擦粗糙水泥的声音。
喀啦……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在那一刹那彻底冻结。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失去所有力气,冰冷的金属外壳“啪嗒”一声,再次掉落在宿舍冰冷的水泥地上。屏幕朝下,黑暗的背面像一块沉默的墓碑。
它……跟过来了。
这个念头不再是模糊的猜测,而是变成了冰冷的现实,带着沉甸甸的绝望砸在心头。删掉照片没有用。切断视觉的联系没有用。它已经锚定了我。
那堵墙不再是唯一的牢笼,那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已经穿透了物理的距离,缠绕上了我的手机,或者说,缠绕上了……我。
宿舍里死寂无声。窗外是午后慵懒的阳光和遥远模糊的人声,但这片小小的空间却像被隔绝在另一个维度,只剩下我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心脏在肋骨上疯狂撞击的闷响。恐惧不再是外在的追赶,它已经渗入了骨髓,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沉重而冰冷。
我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冰冷的触感从臀部蔓延上来,却无法驱散那股从灵魂深处透出的寒意。目光失焦地盯着地板缝隙里的一点灰尘,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嗡鸣。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宿舍门外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接着是门把手被拧动的“咔哒”轻响。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我像受惊的野兽般猛地抬起头,瞳孔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收缩。
是小王。他探进半个脑袋,脸上还残留着之前在涂鸦墙前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他看到我坐在地上,背靠着门,脸色惨白得像一张被水泡过的纸,眼神涣散,不由得愣了一下。
“老张?你……你坐地上干嘛?”他推开门走进来,顺手把门带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这声音在极度敏感的神经上又撩拨了一下,我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靠,你这脸色……真吓着了?不就是那涂鸦动了一下嘛,至于吗?说不定是谁恶作剧呢,半夜偷偷去改的……”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解释,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安。
恶作剧?我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像冻住了一样。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