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平章夫妇竟然会登门一事,陆府一干人等都感到吃惊。
门前迎客的下人都是陆砚辞搬过来后,重新找人新换的,和信义侯府没什么关系,从前也并未见过陆平章和沈知意,自然不认识他们。
冷不丁看到他们过来,还想上前询问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若是前来吊唁,那他们穿的衣裳也不对。
今日毕竟是顾玥的大喜之日,沈知意和陆平章虽然为了避让新郎官和新娘子的风头未着红衣,但也是凑了几分喜庆去给人祝贺的,自然不可能穿白招晦气。
而这副模样显然不是来吊唁的装扮。
那上前想询问他们的下人,心里还悄悄腹诽着:穿成这样,难不成是来闹事的?
目光扫到他们身后几个带刀护卫的身上。
下人心里更是打起鼓,但也不敢不恭敬,态度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了他们。
毕竟这几位一看就背景不凡。
被陆砚辞一手提拔上来的陈管家刚出来,看到外头的阵仗,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变了脸色上前朝他们恭敬喊道:“侯爷,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陈管家边说边给两人行大礼。
原先要来问话的下人听到这一句也立刻变了脸色。
这宛平城中可就一位侯爷!
反应过来这两人是谁之后,下人也立刻惨白了脸色,身子一哆嗦就直接当着两人的面跪了下去,嘴里也磕磕巴巴喊道:“小、小的给侯爷给夫人请安,侯爷夫人大安。”
陆平章的目光在陈管家的身上淡淡扫了一眼,认出他是陆砚辞从侯府带出来的人,并未理会,只淡淡发话:“带路。”
陈管家不知道他们做什么来,却也不敢询问。
闻言,立刻老老实实给两人在前领路,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处,嘴上倒是还斟酌着探询问道:“老夫人和老爷在里宅歇着,少夫人突然亡故,他们二位大受打击,这几日都病了,在房间里歇息,二少爷在外院招待宾客。”
他是想看看这两位突然造访,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好方便给他们带路。
陆平章本就不待见陆家那些人,过来也不是为了见他们的。
他直接道:“灵堂在哪?”
陈管家心中一惊。
有些意外他们竟然真是来吊唁的。
不过他也不敢质疑,虽心中吃惊,却还是领命为两人领路,只是目光与其中几个下人接触时,各朝他们使了眼色。
显然是叫他们快些给几位主子传信去。
那几个下人得了信,等他们离开之后立刻跑着去各处传消息去了。
陆砚辞就在灵堂那边。
今日京城程家来人了,太后那也派了人过来检查询问,陆砚辞正在此处招待他们。
他身着素衣,面容枯槁,一看就是有好几天没休息好了,落于旁人的眼中,更是坚信了他跟左谧兰鹣鲽情深。
来传信的下人过来的时候,陆砚辞正跟太后那边的使者说道:“是我没照顾好兰娘。”
“这阵子兰娘的心情一直都不怎么好,我应该多关心她下的,是我对不起她,辜负了太后娘娘的嘱托。”他满脸惭愧,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
那使者已经带太医检查过左谧兰的尸身,确定了没有任何异样,的确是摔倒导致的流产大出血没的。
此时奉命而来的使者听陆砚辞这样说,想到之前左家闹出来的那些事,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
被自己的亲姐姐污蔑,心情又能有多好?
怪不得兰姑娘之前要离开左家,投靠这位陆大人,宁可背负被旁人嘲笑的骂名也不肯回家,原来在太后不知道的时候,她在左家竟然受了那么多委屈!
太后娘娘知道的时候也为兰姑娘抱屈了好久,还特地把左夫人喊进宫训斥了一番。
原本太后还想着等兰姑娘生下孩子后再叫她带着孩子进宫住上一段时间,好好弥补她一番。
没想到现在竟然已经是天人两隔,再也见不到了。
太后得到宛平传来的消息时就病了,又怕其中有阴谋意外,特地让她带着太医过来查看,不想叫她不清不楚地死了。
如今事情查清。
看这位小陆大人伤心过度,瘦了许多的样子,使者自然也陪着劝道:“是兰姑娘红颜薄命,跟大人没关系。”
陆砚辞擦了擦眼泪,还想说话,见广安匆匆过来。
使者显然也看到了。
知道现在陆家被分出来之后,大小事务都得由眼前这位青年打理,便道:“大人先去忙吧。”
陆砚辞跟她点了点头:“那我先怠慢。”
使者摇头,表示没事。
陆砚辞让人招待他,自己朝广安走去。
脸上的哀戚在没人看到的时候一扫而尽,变脸速度简直让人咂舌。
“什么事?”他问广安。
广安不敢隐瞒,把外头传递过来的消息匆匆与陆砚辞说道。
陆砚辞听完之后,立刻皱了下眉。
好端端的,他们来做什么?
难道……
他忽然看向广安。
广安接触到他的视线,自然知晓他在想什么,他心惊胆战,立刻表示道:“主子,属下没有欺骗您,那日拾月真的没见到那位!属下更是不可能背叛您!”
他慌得就差直接对天发誓了。
“慌什么?”陆砚辞瞥他,倒是没有不信他。
广安从小陪着他一起长大,纵使之前犯过糊涂,但对他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何况此事是杀头诛九族的大事。
广安要想自己一家老小活命,也断不可能背叛他。
再说陆平章要是真知道什么,今天来府里的就不是他们夫妇,而是官兵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但陆砚辞心里并不慌张。
他继续招待宾客。
没过一会,陆平章和沈知意就在陈管家的带领下,到这了。
今日程家和太后的人都来了,那跟陆砚辞有些关系的人自然不会不到,翰林院中的同僚就到了大半,更不用说他以前的那些同窗、同年。
灵堂处的众人也不是那外头的下人,不可能眼瞎到不认识他们。
即便有不认识沈知意的,也断不可能不认识陆平章。
冷不丁看到他们夫妇过来,灵堂处的众人都呆住了。
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浮现出同样的念头。
他们怎么会来?
早已得到消息的陆砚辞在看到他们出现的时候,适时表现出一番吃惊之后,就快步朝两人迎了过去。
“大哥,大嫂。”
他客客气气与两人问好,态度恭敬,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丝毫的嫌隙和龃龉。
沈知意在陆平章身后,看到他就立刻皱起眉。
不喜欢他这装模作样的模样。
陆平章更是不会理会他。
他是从来不畏惧那些名声的,自然不会担心旁人因他的态度而有什么议论。
“侯爷,您和夫人怎么来了?”太后派来的使者看到陆平章夫妇过来也十分吃惊,走过来询问,又跟两人恭敬地行了礼。
她是太后身边的老人,陆平章自然认得她。
他跟她点了点头,又跟沈知意说了声:“这是太后身边的若姑。”
沈知意也跟她问了好,喊她:“若姑姑。”
若姑忙诶了一声。
沈知意也没理会陆砚辞,主动跟若姑解释了一番他们的来意和他们的装扮,免得之后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
“我跟侯爷今日参加完喜宴,路过此地知晓发生的事,就打算进来上炷香。”
若姑也知道这位以前的身份,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
没想到事到如今,她会选择过来为兰姑娘上香,若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着沈知意说道:“您菩萨心肠,会有福报的。”
之后她让开位置,好让他们过去。
陆砚辞看了他们一眼,同样让开了位置。
沈知意推着陆平章过去。
陆平章自然不会为左谧兰上香。
沈知意接过灵堂下人递来的一炷香后,看着牌位不语。
心中闪过许多念头。
即便真的看到牌位和棺木,沈知意的心里也依旧有惊讶,有不敢置信,还有些恍惚。
遥想之前她们第一次见面。
为了一个男人当着一众人针锋相对的事,好像还近在眼前,仿佛还是昨日之事。
没想到左谧兰现在竟然就这样死了,死得无声无息,没有一点前兆。
沈知意至今还有些不敢相信。
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她跟左谧兰这个关系说什么都多余,说什么都好像不应该。
今日过来,也只是因为那一刹那的怔愣,所以就进来了。
片刻,沈知意终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想,只是对着左谧兰的牌位举香于头顶,微微朝着左谧兰的牌位和棺木处躬了躬身。
之后她把香插于香案之上,头也不回地回到了陆平章的身边。
“好了?”
陆平章见她过来,主动牵住她的手问她。
沈知意点了点头,跟陆平章说:“我们回去吧。”
陆平章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原本就是陪着她才会进来这个地方。
既然她准备走了,陆平章自然也就没了要继续留下去的意思。
他跟若姑说了一声,就准备带着沈知意离开这边。
陆砚辞忽然开口:“马上就要吃晚膳了,大哥大嫂留下吃顿便饭吧。”
陆平章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根本没有理会,就拍了拍沈知意的手,带着她离开了这边。
夫妻俩对陆砚辞的态度可谓是一点都没掩饰对他的不喜和厌恶。
刚刚还以为他们兄弟感情转好的一干人等,看到这一幕,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就连若姑不由也看了陆砚辞一眼。
刚刚还觉得他这副模样可怜,但想到他当初背弃自己的未婚妻,非要娶兰姑娘,娶了兰姑娘进门又没照顾好她,导致兰姑娘未足双十就香消玉殒。
这样一想,若姑对陆砚辞也颇为不满起来。
她也没有了要留下的意思。
在陆平章夫妇离开后,也跟着告辞道:“我还要回宫给太后报信,先走了。”
之后程家的人也跟着告辞。
他们这一走,不少看在他们面子上过来的人也纷纷跟陆砚辞提出告辞。
陆砚辞虽然嘴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却因为他们这番举动恼怒不已,又想到他们是因为谁才会变成这样,陆砚辞自然更为恼恨起陆平章。
他用力攥紧手,勉强撑着笑容送他们离开。
沈知意和陆平章并不知道他们离开之后,不少人也跟着告辞了。
他们正在往府外走去。
这次沧海推着轮椅,沈知意走在陆平章的身边被他牵着手。
陆平章察觉到她心情不太好,问她:“不高兴?”
沈知意摇了摇头。
说不高兴不至于,她跟左谧兰的关系,还不至于让她为了她如何。
但心情不佳也的确有。
“没想到她就这样死了。”沈知意说,“虽然女子生产的确艰难,但我看她以前身体还挺好的,没想到会这样……”
她想到什么,忽然扭头看向陆平章问道:“你说……”
陆平章知道她想问什么,跟她说:“容姑带了太医过来。”
沈知意想到刚才灵堂那的确有个太医的影子,还跟他们行礼了。
当时她还惊讶那儿怎么会有一个太医,还以为他也是过来祭拜的,但如今听平章这么一说,沈知意便也醒悟过来。
那太医应该就是太后娘娘特地派过来查看左谧兰的死因的。
既然他都没什么表示,那想来左谧兰的死是真的没什么问题了。
她叹了口气:“算了,不想了。”
刚说完,沈知意就忽然察觉到不远处好像有人在看她。
她下意识看了过去。
在看到某处廊下在轮椅上瘫坐着的某人时,难得变了脸色。
“怎么了?”
陆平章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变化。
他顺着沈知意的目光往前看,在看到那边坐着的人时,陆平章的神情也闪过片刻的变化。
但也不过片刻,他便又恢复如常。
他牵着沈知意的手,以维护撑腰的姿态在她身边。
在看到那人狠毒的目光时,直接拧眉,未掩锋芒回视过去。
那人被陆平章这么一看,眼中的狠毒立刻化作几分害怕,在陆平章的注视下,更是缩起脖子撇开脸,神情慌张地不敢看他。
“小姐,你要的披风拿来了。”
颂夏拿着披风走到陆娩的身后,刚想替她盖上,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陆平章和沈知意。
在看到他们夫妇俩的时候,颂夏立刻变了脸色,匆匆屈膝给他们行礼。
沈知意拉了拉陆平章的手,没在此处多留。
“走了。”
她跟陆平章说。
陆平章嗯一声,牵着她离开。
走之前不忘回看陆娩那边,冷冷瞥了她一眼才收回目光。
离开这边,陆平章问沈知意:“还好吗?”
他担心朝朝会把别人遭遇的一切得到的恶果赋予到自己的身上,胡思乱想。
沈知意显然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说:“我没事。”
没等陆平章安慰,她又笑着回头看着他表示道:“真没事。”
她不是逞强。
虽然刚才看到陆娩的现状的确让她感到吃惊。
记忆中那个明媚的少女现在瘦得好像只剩下骨头一样,她的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好像很小的一阵风就能随时把她吹倒。
因为手脚的原因,她只能瘫倒在轮椅上,头发也变得十分稀疏。
明明不过二八年华,整个人看着却像是个迟暮的老妇人一样。
所以沈知意刚才冷不丁看到的时候,感觉到了震惊。
但她不会把陆娩如今的遭遇强加到自己的身上。
这都是陆娩自己造就的后果。
如果当初不是她想置她于死地,陆平章也不可能对她出手。
说到底,也不过是她自作自受,与他人无尤。
何况当时要不是平章及时赶到,恐怕她现在早就死了。
只消这样一想,沈知意就不会再生出一丝多余的想法。
她轻轻握住陆平章的手,把陆娩抛之脑后,跟陆平章说:“走吧。”
陆平章看着她状态的确无异,便也放下心来。
夫妻俩继续往府外走去。
坐上马车的时候,夫妻俩倒是又看到一个人。
陆昌盛姗姗来迟,从府里出来后看到他们的马车,就立刻朝他们跑了过来。
“平章,你们这就要走了?”
陆昌盛还以为他们今日过来,是有要缓和感情的意思,自然迫不及待想与他们交好。
他受够了现在的鬼日子。
虽然次子对他也不错,家里的钱财只要不是太过分,都不会苛刻他。
但长子能带给他的地位和荣耀,岂是次子能比?
陆昌盛现在是真后悔。
后悔当初背叛了林氏,娶了陈氏进门后又没好好照顾长子,以至于活到这个年纪,竟被长子赶出家门。
现在他没了官位没了地位,就连出去也经常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陆昌盛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岂会不难受?
他声泪俱下跟陆平章哀求道:“平章,爹知道错了,爹以前不该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爹现在后悔了,你原谅爹吧,爹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对你们。”
陆平章看他一大把年纪还这副模样,只觉得可笑。
他根本没有打算理会陆昌盛,正打算让沧海赶车离开,沈知意忽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挡在他面前冲陆昌盛义愤填膺地说道:“公爹,我叫您一声公爹,是因为您是长辈。”
“但我也希望您能有个长辈样。”
“平章今年二十二,不是两岁,也不是十二岁,您说您现在后悔了想对平章好,那您以前做什么去了?”
“您觉得他现在还需要您对他好吗?”
“您不过就是现在日子过得没以前那么适宜了,没人再看在平章的面子上捧着您,您受不了了,这才想着哀求平章。”
“可之前您都做什么去了?”
“就不说平章小时候了,就说平章在家养病的这几年,您可曾去看过他一回?可曾帮着替他找过一次大夫?可曾在平章难受的时候,慰问他一番?”
沈知意每说一句,陆昌盛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说到后面,陆昌盛原本扒着马车的手都情不自禁地松了开来。
四周人的目光就像一把把刀子一样朝他扎过来,他脸色涨红,想为自己辩解,却辩解不出一句。
当着陆平章的面又没法说沈知意什么,只能涨红着脸皮松开手。
沈知意看他这怂样,更是义愤填膺,为陆平章打抱不平。
她就看不得这些人明明占尽她夫君的便宜,还一副她夫君对不住他们的模样,要占便宜的时候说尽好话,平时却也没见他们做什么好事。
就这样了,还想让平章护着他们,到底哪来的脸,沈知意实在想不明白。
她虽然也体会过家人带来的不公,她祖母就是这样的人。
但因为从小爹娘就护着她,疼爱她,沈知意还真没想到原来还有像陆昌盛这样的爹。
她还想说话,被陆平章自身后伸手抱进了怀里。
相比于她的义愤填膺,陆平章的心情就显得平静多了。
他根本没把陆昌盛放在眼中,他如何对他,自然不会引起他的波澜。
反倒是看她如此义愤填膺地为他打抱不平要说法,让陆平章难得感觉到被人维护带来的欣喜和珍视感。
他的妻子比他要小,也要弱上许多,却会挡在他的面前,义愤填膺地保护他。
“好了,你和他说这么多做什么?不嫌口干?”
陆平章边哄边笑,心里却十分柔软。
等沈知意委委屈屈地回过头,更是连看都没看陆昌盛一眼,就直接关上窗,抱着沈知意,让沧海赶车了。
沧海领命驾车离开。
陆平章把沈知意面对面抱进自己怀里,看她还在生气,不由笑道:“怎么把自己气成这样?”
他边说边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哄道:“好了,不气了,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沈知意没掩饰,直接冲着陆平章不高兴地说道:“我就是气他这么对你!”
生气他们扒着他吸血。
更心疼他小时候遭遇的那一切。
想到小时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整个陆家除了陆爷爷之外,全都不喜欢他。
他虽然拳头硬不怕欺负,但陈氏和陆砚辞肯定总是算计他,陆昌盛那个性子更是不会主动维护他,他也不是那种会为自己辩解的人,就算受了欺负和委屈也不会低头。
沈知意不相信他小时候真的对一切都无所谓,肯定是不公遭遇多了,才会慢慢觉得无所谓。
越想,沈知意就越发为陆平章感到心疼,她扑进陆平章的怀里,又伸手抱住他。
“如果我们小时候就认识就好了。”她抱着陆平章说。
陆平章猜到她要说什么,心骤然一软。
他手放在沈知意的后背上。
明明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却还是抱着她问道:“如果我们那时认识,你想做什么?”
沈知意抱着陆平章很认真地说道:“那我就把你带回家,让我爹娘照顾你。”
“我们家那时过得不差,他们肯定会很喜欢你,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其实没有怎么被欺负过的陆平章听到这话,还是没忍住眼眶微热,喉咙也像是被堵了一大团棉花似的。
抱着沈知意的手不由又用了几分力。
陆平章抱着沈知意,声音哑涩,艰难说道:“那我岂不是要做你哥哥?”
沈知意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在想这个。
一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但还是就着他的话坐直身子,看着他说道:“你也可以当我的童养夫。”
原本是玩笑话。
没想到陆平章却看着她,十分认真地说道:“好,我给你当童养夫,从小就照顾你,等你长大就娶你。”
他认真的,好像这件事真能实现一样。
沈知意因为他的认真而怔住,又因为他的话而脸红,可原本伤感的情绪却也因为这一遭而变得平静了许多。
她看着陆平章,破涕而笑,重新扑进他的怀里。
陆平章没家人没事,他还有她,她的爹娘和弟弟也是他的,他们都会像她一样爱她。
马车缓缓往侯府去,马车里的两人始终相拥。
而此时陆府外头,陆砚辞送太后的人和程家的人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陆昌盛垂头丧气地待在外面,脸上还有些难堪。
想也知道他变成这样是因为什么缘故。
但陆砚辞心里还是闪过几分恼怒,这次倒不是针对陆平章,而是针对他这个好父亲。
他对他从无要求,只盼着他能安分一些。
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个都做不到。
眼中闪过几抹暗色和阴郁,但当着外人的面,陆砚辞什么都没说,只送他们上了马车,嘱咐他们路上小心。
等把中途离开的人全都送走,陆砚辞也没理会陆昌盛,而是直接吩咐陈管家把人带回院子。
之后他带着广安回去。
路上,他就沉着脸嘱咐广安:“你去外面找个信得过的人,准备一份药回头下给陆昌盛,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他活蹦乱跳。”
“管不住自己的腿,以后就让他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别整日给我惹事。”
日后他跟那位的联系只会更频繁,要是什么时候被陆昌盛看到,让他传到陆平章那边去,那他就真的完了。
反正他本来就没什么用,躺着享受还是站着享受都一样。
他这个当儿子的也不会真的亏待了他。
广安听到这话,心里又是一惊。
没想到主子现在竟然还会对老爷出手……
但想想主子这些时日的变化,倒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广安想到自己手上沾着的那几条人命,眼中一暗,没有违背,哑声应是。
……
陆昌盛生病的消息传到侯府的时候,陆平章挑了挑眉。
赤阳倒是一脸大快人心的表情。
“我看他就是亏心事做多了,活该。”
陆平章不置可否,没有理会,也没叫人去陆府查看陆昌盛如何,只是随口吩咐一句:“盯着点陆砚辞。”
“主子担心他做什么?不过一个蝼蚁罢了。”
陆平章淡淡瞥向赤阳,提醒:“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忘记以前战场的教训了。”
赤阳被提醒,脸色微变,惭愧地低下头。
陆平章没训斥他。
他也不是真的担心陆砚辞做什么,只是这阵子陆府接连发生的事的确让人有些意外,何况之前朝朝也提醒过他。
即便是为了朝朝,他也不想有任何变故。
只不过这些事,他并不想让朝朝忧心,便没叫人把陆昌盛生病的事传到沈知意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