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知意还算睡得挺不错的醒来了。
虽然睡前各种折腾,但真的睡着了,倒是一夜无梦,睡得挺香。
茯苓和秦思柔进来伺候她起床。
茯苓见她从床上醒来,没有多想,她从来不知道她家主子跟侯爷晚上睡觉的时候是分开的。
倒是秦思柔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却也没有多言,照旧给人倒水去。
“咦,主子,榻上怎么也有被褥啊?”茯苓伺候沈知意起来的时候,余光一扫看到落地罩后的罗榻上,有些惊讶。
沈知意刚醒。
大脑还有些木木的,反应也有些慢。
不过这次倒是不用秦思柔替她掩饰什么,她自己也能回答:“哦,昨晚上去罗榻上躺着看了会书。”
茯苓闻言,果然没多想。
虽然不懂这么热的天,为什么主子看个书还要垫个被褥?但她也只是在脑子里想了下,没深思。
等沈知意洗漱完,吃完早膳。
燕姑便带来了那些管事来了的消息。
“我陪夫人一起去吧。”她是怕那些管事都是陈氏的人,怕他们因为陈氏对夫人阳奉阴违。
沈知意知道燕姑为何这么提议。
她为感受到的好意,心里有些软软的,但还是出言拒绝了。
“不用。”
“我总不能事事都要姑姑替我撑腰帮忙,那旁人只怕会更加要看不起我了,觉得我就是靠着姑姑和侯爷的绣花枕头,外强中干。”
燕姑拧眉。
她想说“谁敢看不起夫人,我第一个收拾他!”
但到底也没再坚持非要跟着她一起去,只是不放心地嘱咐茯苓和秦思柔,和她们说:“你们俩陪着夫人,要是有人敢刁难夫人,你们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跟我说。”
她怕夫人怕麻烦他们,有委屈也自己咽了,只能改为提醒茯苓和秦思柔。
茯苓她们倒是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沈知意也没说她们什么。
之后燕姑亲自送沈知意出去,路上还不忘跟她说了下那几个管事的情况。
那些大多都是陆家原本的生意。
侯爷懒得管,燕姑一个外姓的下人自然也不好插手其中。
但这些人也并非全部是陈氏这些年招揽起来的,其中不少都是跟着陆家的老人,燕姑也都是认识的。
她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跟沈知意说了一番。
沈知意点点头,记下了。
两人在东院门口分开,本来燕姑是不想让她如此操劳,打算叫那些人来东院的,沈知意拒绝了。
她知道陆平章的习惯,自然不会叫那些与陈氏有关的人进入这个地方,平白脏了这块地方。
不过今天天气也不算热,这么走过去,倒也还好。
沈知意是在那日见家中管事的地方见外头那些管事的,这些管事大部分都是陆家的家生子,得了主家的青眼让他们披上皮在外当掌柜,威风赫赫,但也有陈氏后来从外面引荐提拔起来的。
这些管事都是男的,年纪也都已经不小了。
四、五十。
有些比沈知意父亲的年纪还要大一些。
沈知意刚过去的时候,十几个相熟的管事都已经坐下在喝茶了,嘴上说的也都是些叙旧聊天的话,各个神情舒展眉眼开阔,完全没有因为要见新夫人而升起的紧张感。
但他们能如此坦然从容,其实是因为他们私下早就已经碰过面了。
不仅如此,他们都还聚集在一起,在外面偷偷见过陈氏一回。
虽然信义侯身份贵重,但这么多年,他们跟陈氏才是绑在一条绳上的人,荣辱并进。
如今突然换个主母,他们自然担心。
求见陈氏,一来是为了跟陈氏表示忠心,二来也是想问问以后他们该怎么办。
得了陈氏的话后,他们自然也就不再担心了。
他们这位新夫人今年才十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仗着有侯爷替她撑腰,揽下这么多事,却也不想想自己的胃口吃不吃得下这么多东西。
“夫人到!”
外面有人喊话。
屋内一众管事纷纷对视一眼,待瞧见有人要进来了,他们这才默契地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起来,朝着从外面进来的女子拱手问好。
“夫人。”
这十几个男人一起出声,那气势也不小。
何况他们还有意想要“刁难”下这位年纪和资历都尚浅的小夫人,自然故意提高了声音。
跟着沈知意和茯苓和秦思柔都被这几嗓子喊得吓了一跳,皱起眉。
沈知意倒是面不改色。
她前不久才在陆平章那感受过那些武将们的威风凛凛,比起那些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将军们,这些管事也不过都是些银样镴枪头,实在不够看的。
沈知意自然不会被他们吓到。
她神情自若从他们中间穿过,稳坐主位之上。
茯苓和秦思柔见她如此镇定,也不由挺直了脊背。
秦思柔从下人手中接过茶盏,再恭敬地递给沈知意。
沈知意接过后喝了口,才淡淡出声:“都坐吧。”
她知道他们是谁的人,也知道他们今日此举是在为谁出头。
她见他们,也不是为了跟他们攀交情打关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这句话用在这些管事身上正合适。
他们能因为利益投靠陈氏,为陈氏出头,自然也会因为利益背叛陈氏。
只是现在说这些都还早。
她今天也不是来拉拢他们的。
就算要对付陈氏,她也不是什么人都要。
“事情你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现在侯府由我打理,今日叫你们过来,也是大家彼此先认个脸,熟悉熟悉。”沈知意开口。
许是和陆平章相处得久了,沈知意不知不觉间,身上也沾染了一些陆平章的样子。
比如说话的习惯。
比如看人的样子。
但这些细节,沈知意自己是没察觉的。
那些管事看得倒是心下一惊。
他们本来还以为这位新夫人真是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就没把她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位新夫人虽然看着年纪不大,看着倒是有些大将之风,还真不是那种能随意搪塞糊弄的主。
尤其这位新夫人说话的样子,都让他们不自觉想起了那位久不见面的信义侯。
想到那位主,他们都不由自主后背一凉。
再看沈知意的时候,他们也不敢再继续造次了。
“是。”
这次说话,他们都变得老实了不少。
沈知意让秦思柔替他们续茶,倒也没故意为难他们。
就像她最开始说的,今天就是跟他们见见面,聊聊现在铺子里的情况。
那些管事事先都得了陈氏的提醒,倒也没故意隐瞒,一个个也算是对答如流。
沈知意这阵子把陈氏给她的账本都看完了。
对于铺子里的情况,也算是有所了解,和这些管事说的不差。
但至于这其中究竟有没有什么猫腻,沈知意觉得自己还需要时间去看去查。
不过她也不着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聊了大半个时辰,茶也续了两摊,沈知意才放他们离开。
准他们离开前,沈知意没忘记问:“平时铺子里的账本,你们多久给一次?”
账本是最重要的东西,那些管事斟酌着小心回:“一个月给一次,都是月底给。”
沈知意嗯一声,突然说:“以后半个月给一次。”
“什么?”
有人没忍住,下意识问出了声。
其余管事虽然没出声,但也一个个都面露惊色,皱起眉,显然都没想到这位新夫人看似闲聊说了大半个时辰,竟在最后扔下这么一个重磅消息。
“怎么?”
沈知意挑眉:“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那些管事面露难色,其中有个年龄最大的,也是资历最老的管事跟沈知意说道:“夫人,以前从没这样的习惯,我们都是一个月给一次的……”
“哦?是吗?”
沈知意笑盈盈的,没有被说动,仍说:“那现在有了,现在我当家,就按照我的习惯来。”
没等那些管事再有什么意见,沈知意又说:“还是说你们这些账本都是每个月月底再做?要真是如此的话,我可真要叫人去铺子里好好查看查看了。”
她半开玩笑丢下这么一句。
那些管事敢怒不敢言,何况有些事他们便是敢做也不敢认。
“……是。”
他们只能低头答应了。
沈知意算着时间:“正好明天就是十五了,我届时让人去收。”
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他们自然也没法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应下了。
沈知意这才放他们离开。
“明日你带人去收。”沈知意目送他们离开,跟秦思柔说。
秦思柔自是点头称是。
“走吧。”沈知意边起身边说,“今天回家去,你也正好跟孟姑姑见见。”
主仆三人说着话离开。
-
另一边。
那些管事面色凝重离开,走远一些之后,他们便忍不住了。
“这新夫人是什么意思?是看出……”
其中有个管事还没说完,就被刚才跟沈知意说话的那个管事狠狠瞪了一眼。
那管事自知自己言语有失,也立刻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说了。
其余人期期艾艾问道:“王老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她要看,咱们只能给,你还能真跟她过不去不成?”王天明沉着脸说。
当然不敢。
不说她的身份,就说她背后的那位,他们也不敢真这么做。
“行了,也都别苦着脸了,咱们这些年都没出过问题,从前如何现在还如何。”
王天明这么说完之后,那些管事心里也放心了一些。
有人问:“那要去跟夫人说下吗?”
这个夫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王天明想了想,说:“我回头找人去给夫人带个口信,你们就别掺和了,回去后把账本好好看看,别叫人挑出毛病来。”
他压着嗓音嘱咐道。
那些管事一向以他为尊,此时自是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