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钉震动的频率还在指尖残留,林清歌没再看窗外那块黑下去的屏幕。她把电脑翻盖合上,又立刻打开,动作干脆得像切断一段杂音。
文件夹“重生证据”被锁在三级加密区,但她知道系统已经盯上了它。后台数据被静默归档,原始日志权限显示“暂不可用”。她点了几下,弹窗浮出一行字:“为保障创作生态健康,建议减少非常规内容分析。”
她冷笑,手指滑动,调出频谱分析工具。刚输入指令,程序卡住,进度条停在37%,随后自动关闭。
再来一次,还是同样结果。
她没烦躁,反而把耳机摘下来,塞进抽屉。右手摸到铁盒边缘,停了两秒,又缩回。现在不是屏蔽信号的时候,是反向追踪的时机。
她打开本地缓存日志,手动输入一串节奏——咚、咚咚、咚。这是刚才耳钉震动的节拍,也是《星海残谱》里文字阅读的共振基频。她记得江离那张咖啡渍笔记的角落写着:“节拍即密钥,三拍定乾坤。”
输入完成,缓存区突然刷新,一组被隐藏的Ip数据浮出水面。217条异常反馈,全部来自未注册的匿名节点,但地理信息清晰可辨。
她把坐标投射到城市热力图,七个高密度点亮起红光。她逐一点开详情,瞳孔微缩——这些地点,全是程雪三年内出席过的慈善拍卖会现场。
更巧的是,其中三次拍卖,程雪都捐出了私人收藏的八音盒,物流信息显示收件方为“蓝星文化基金会”,而这些盒子的签收时间,恰好与《星海残谱》发布后异常反馈的爆发期重合。
她调出程雪最近一次公开露面的视频,是上个月的电影节红毯采访。画面里她笑得体面,右手无意识摩挲锁骨处的纹身,左手提着一个丝绒手包,包角露出半截八音盒的雕花边缘。
林清歌把视频拖进音频提取器,试图分离背景音。但平台加密了声轨,只能听到净化后的环境白噪音。她皱眉,切换路径,点开陈薇薇三个月前发布的一条幕后花絮。
那是程雪在后台整理鸢尾花标本的片段,镜头晃动,收音模糊,但背景里有轻微的旋律——叮、叮叮、叮——断续响起,像是从包里漏出的八音盒残响。
她把这段音频拉长,降噪,提取基频。波形图出来后,她立刻调出父亲遗留的《九歌·序章》母带,进行傅里叶变换比对。
两条曲线并列,基频完全重合,连泛音结构都一致。但林清歌放大第47秒,发现八音盒的音频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相位偏移——0.3秒的延迟。
她心头一沉。
这个节奏,她见过。在破解《星海幻想曲》隐藏频率时,她发现“九歌”初代实验的启动音,正是以0.3秒的延迟触发脑波同步协议。差之毫厘,系统就不会激活。
程雪的八音盒,不是装饰品。它在播放一段被篡改过的实验启动音,像是某种……测试信号。
她退出分析界面,打开新文档,标题没写,直接开始建模。
第一列:程雪公开挑衅的时间节点。
第二列:林清歌突破系统限制的关键事件。
第三列:两者时间差。
她一条条填进去。
——程雪在直播中“无意”提到“抄袭争议”,是林清歌发布《星海幻想曲》后第68小时。
——她突然在采访中说“有些天赋是复制的”,是林清歌破解情感模式分析器后的第71小时。
——她最近一次撕扯指甲的镜头被粉丝截图疯传,是《星海残谱》上线后第70小时。
全部在72小时内。
她又调出“九歌”数据同步周期的日志记录——每72小时一次全网校准,误差不超过15分钟。
生理行为与系统周期完全吻合。
她手指停在键盘上,寒意从脊椎爬上来。
这不是巧合。程雪的每一次动作,都是对系统反馈的应激反应。她不是在挑衅,是在执行——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在特定时间点发出特定信号。
林清歌把耳钉摘下来,放进铁盒。盒底还躺着那支旧录音笔,她没动它,只是把节拍器打开,放在盒边。再把母亲哼唱的录音外放,音量调到刚好能盖过外界杂音。
双频干扰启动。
耳钉的低温感消失了。
她继续建模,新增一栏:行为映射。
程雪撕扯指甲的频率,与数据同步的脉冲节奏一致;她随身携带的八音盒,播放的是被延迟的启动音;她的公开言论,总在林清歌突破后出现,像是在测试某种……反应阈值。
她突然想起周砚秋那晚说的话:“你母亲当年也这么弹过。”
不是怀念,是确认。
他确认的不是林素秋,而是某种行为模式的复现。
林清歌在文档里画出一个双螺旋结构,左边标“林清歌”,右边标“程雪”。两条线从七岁开始分裂,一条走向创作,一条走向复制。但它们共享同一个基因起点,同一个记忆残片,同一种对母爱的执念。
她敲下最后一行结论:程雪是“九歌”埋设的活体传感器,她的存在,不是为了取代我,而是为了监测我。每一次她撕扯指甲,都是系统在同步数据;每一次她提起“天赋”,都是在测试我的情绪波动是否达标。
她把文档命名为:“镜像克隆体行为图谱”。
刚保存,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系统通知:“检测到高强度认知负荷,建议暂停创作,进行放松训练。”
她盯着那行字,没点关闭。
而是把铁盒打开,取出耳钉,重新戴回右耳。
这一次,耳钉没有震动,也没有发烫。
它只是静静地贴在皮肤上,像一块冷却的金属。
她点开私密笔记,把图谱截图上传,附言:“不是她想害我,是她必须这么做。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系统的倒计时。”
她合上电脑,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旧乐谱集。书页中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七岁那年的孤儿院合影,她站在角落,程雪站在另一边,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空位,像是被刻意留出的距离。
她指尖划过照片上程雪的脸。
突然,耳钉猛地一颤。
不是震动,是抽搐,像被什么信号刺了一下。
她迅速打开频谱分析工具,调出刚才那段八音盒残响的波形图。她把母亲的哼唱叠加进去,进行交叉比对。
两条波形开始重合。
在第47秒,也就是相位偏移的节点,母亲的旋律突然出现一个微小的断点——和八音盒的延迟,完全同步。
她呼吸一滞。
这不是巧合。母亲当年不仅在发信号,她还在对抗某种同步协议。她用断点干扰了启动音,才让实验没有完全激活。
而程雪的八音盒,播放的正是被修复后的版本。
她猛地合上乐谱集,照片滑落,她没去捡。
而是打开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沙沙的杂音后,江离的声音传出:“……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有人和你走着同样的节奏,听着同样的旋律,甚至痛着同样的痛——别信她是你对手。她是你被复制的影子,是系统用来校准你的尺子。”
录音结束。
她把笔放回铁盒,盖上盖子。
窗外的城市依旧亮着,那块LEd屏没再出现乱码,也没再浮现星空。它现在正播放一条普通广告,画面里一个女孩笑着举起饮料,背景音乐轻快得刺耳。
林清歌盯着看了三秒。
突然,广告画面卡住。
女孩的笑容凝固,嘴角微微上扬,但眼睛没动。
她的右手,缓缓抬起,食指指向镜头。
就像陈薇薇视频结尾的那个动作。
但这个女孩,不是陈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