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慵望着李莲花,他虽正瞪着方多病,嘴里“胡说八道”骂得响亮,那双总是带些漫不经心的眼睛里,却半分澄清“李姐姐”一事的意思也无。
那眼底深处藏着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里重重落下。
有些情愫从不是靠言语说破的,它藏在眼角眉梢的微挑里,藏在语气稍软的起伏里,哪怕嘴上否认得干脆,也瞒不过有心观察。
苏小慵望着他,忽然想起元宝山庄那个总凑巧跟在李莲花身侧、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
李莲花嘴上说着“不熟”,可看向她时,眼底的信任和依赖几乎要漫出来。
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大概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
“呵。”苏小慵心里轻轻哼了一声,那点酸涩像未熟的梅子,在心尖泛开清苦。
脸上勉强扯出个笑,端起茶杯抿了口,借着茶水的雾气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行吧,我信你心有所属便是。”
苏小慵语气刻意轻快了些,遮掩着自己的失落:“不过说好的帮忙,我认。毕竟元宝山庄的事,也算我初入江湖头一遭碰着的,总不能半途而废。”
李莲花明显松了口气,眼里那点紧绷瞬间化开,连忙拱手:“多谢苏姑娘。”
方多病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挠了挠头:“就这?不闹了?刚才那架势我还以为要掀桌子呢。”
苏小慵白了他一眼,眼底却没什么火气,反倒带了点自嘲:“不然呢?难不成真要抢别人的心上人?我苏家女儿还没这么没品。”
李莲花朝她投来一个带着歉意的笑,眼神都柔和了些。
苏小慵摆了摆手,像是要挥去什么,没再提这茬,主动抬眼看向李莲花:“说吧,想让我帮什么忙?总不至于白让你欠我个人情。”
等李莲花将计划细细说完,苏小慵便利落地站起身,理了理裙摆:“时辰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山庄,免得宗政明珠起疑。有消息我让人捎信给你们。”
“多谢苏姑娘。”李莲花再次道谢,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
苏小慵点头应下,转身往门口走,临到门边,脚步却顿了顿。
她回头望了眼李莲花,见他正低头和方多病说着什么,侧脸在窗棂漏下的月光里柔和得像幅水墨画,连平日里那点疏离都淡了几分。
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撇了撇嘴,推门走进了夜色里。
莲花楼内,方多病戳了戳李莲花:“喂,她刚才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知道了什么。”
李莲花没接话,只望着窗外的月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只剩下些许温热的茶杯壁。
苏小慵方才说他们离开后元宝山庄的动静时,特意把李寻渡和商隐的行踪说得格外细致。
明明主动留在山庄,却对宗政明珠的胡作非为既不参与也不阻止。
对凶手是谁漠不关心。
甚至连她们此行原本的目的:苏小慵的动向都懒得问一句。
太奇怪了。
李莲花指尖微微停顿,他实在想不通李寻渡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她们此番真的是帮苏文才来寻人的吗?
但为何他总觉得,李寻渡这次来元宝山庄,处处都透着和自己有关的痕迹?
可又为何,偏偏要让自己离开呢?
“阿渡……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一声极轻的呢喃从李莲花的唇间逸出,却又像被风一吹就散的雾,连近在咫尺的方多病都未曾听见。
月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像藏着无数说不出的心事。
————
“阿嚏!”
“燕敖,把窗户关上。”
刚从外面回来,站在窗边正吹着小风,面上满是惬意的燕敖,嘴角往下撇了撇,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关上窗户。
他看着正在揉鼻子的李寻渡,下意识开口:“阿渡姐,不会是李神医想你了吧。”
李寻渡的动作一顿,有些僵硬的放下手。
商隐冷冷的看了燕敖一眼,眼神明显是在警告他不要随便拿阁主开玩笑。
“行了,你热的慌就打开,我不冷。”李寻渡开口时,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燕敖调侃的不是她一样。
“别惯着他,”商隐将刚端过来的热茶放在李寻渡面前,转头瞪了窗边的少年一眼,才接着对他开口,“赶紧说说你的发现。”
燕敖刚要开口,眼珠一转,故意拖长了语调:“我跟着那黑衣人绕了好几个弯,最后进了一个院子……你们猜猜,是谁的住处?”
他本想等两人猜上半天,再得意洋洋地揭晓答案。
结果没料李寻渡端着茶杯,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吐出三个字:“简凌潇。”
“啊?”听到答案的燕敖震惊的嘴张成了圆形,一脸不可置信,“阿渡姐,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商隐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但还是好心的开口解释道:“你离开后,我和阁主去见了芷榆。她说黑衣人闯进去时,根本没对她下杀手,而是上来就问泊蓝人头在哪。”
燕敖这次聪明了,接着商隐的话说:“所以你们根据这个,猜到他的目标从来不是芷榆姑娘,而是泊蓝人头。但知道冰片在泊蓝人头里的,除了我们,只有宗政明珠在场,显然黑衣人不是为了冰片冒险。”
李寻渡指尖在杯沿划过,赞赏的点了点头:“没错。泊蓝人头的传闻虽神,但在场都是医者,谁都清楚它真正独特的用处无非就是两个,缓解树人症和解开罡气。而会为它不惜冒险的,必然与此二者有关。”
“所以阁主让我传信给暗桩,查来元宝山庄的人里,谁和树人症或罡气沾边。”
商隐看向燕敖,话里话外都是对他智商的无语:“结果查到简凌潇的亡妻金玉珠,是金满堂同父异母的妹妹,死于树人症。他们的儿子继承了金家血脉,也得了这病。”
燕敖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原来如此……那他抢泊蓝人头,是为了给儿子治病?”
李寻渡有些沉默,但还是点了点头。
“多半是。”
燕敖反应过来自己这次又没帮上忙,垮下脸,有些丧气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那你们都知道了,还让我说什么嘛。”
商隐看着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无奈叹了口气:“都过了三年,你怎么还跟个小屁孩似的?让你说,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动脑子分析。”
燕敖嘴一撅,却没反驳,只是凑到桌边,盯着李寻渡时,眼睛里又有了亮晶晶的光:“阿渡姐,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去抓简凌潇吗?”
李寻渡放下茶杯,眸光微沉:“不急。他要泊蓝人头,总得露出马脚。先不管他,我们的目标可不是要泊蓝人头的人,真正的凶手,也该浮上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