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冲洗碗筷的水声渐歇时，浓郁的药香已缠了满室
李莲花将药盅中的汤药倒入碗中，弥散的苦涩让一旁啃骨头的狐狸精都熏得跑出了莲花楼
“当啷”一声，药匙磕在碗沿放置在桌上
药碗推过木桌，碗中苦涩的药香萦绕在鼻尖，李寻渡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汤药，抬头正好撞进李莲花低垂的眼眸中，黑沉沉的瞳仁里浮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阿渡，先把药喝了。”
李寻渡抿了抿唇，抬手端起药碗，仰头饮尽，将极度苦涩的汤药咽下喉去
白瓷碗底还未磕在木桌上，李寻渡的指尖便先触及一片温热
原是李莲花不知何时绕到她身侧，抽走了她手中药碗，又顺势将掌心摊在她的眼前，一粒熟悉的琥珀色糖块，正躺在他未合拢的掌纹间
“压压苦味？”随着李莲花轻柔的声音，掌心的糖又往李寻渡面前送了送
“嗯。”
指尖捻起糖块，自舌尖蔓延的甜意，驱散了口中所有苦涩
一只振翅信鸽突然停在窗边，打碎了仍旧悬在屋内的药气，李莲花看了眼鸽子，踱步走到窗边，将鸽子身上挂着的信取了下来
视线触及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不由得挑了挑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已经在上二楼的楼梯上的李寻渡，将信封拆开查看里面的内容
『李施主进来可好？当年一别，老衲曾言碧茶难解，施主仅十年光景可度，如今只余不到一年，不知施主心结可解？蚀骨之毒虽难解，无生之志才最为难医。此番既有难得之人相伴，施主莫要再轻易便宜了阎王爷。』 李莲花看完便将信纸投入到熬药的火炉中，静静看着火舌将信纸吞没
————
“李莲花！”
随着声音突然响起，一颗熟悉的脑袋出现在李莲花面前的窗外，狐狸精闻声抬起头瞥了眼他，连叫都不叫，继续啃骨头
“你和李姐姐都不等我，我好不容易躲开小姨，一扭头就发现你们不见了。”
“天机堂少堂主逃婚离家、被斩断了财源风餐露宿，又狼狈四窜，如今你这位无人照顾、又无处投靠的大少爷不会是想赖在我这莲花楼里吧？”
方多病一时被李莲花噎住，但好在他脸皮厚，径直从正门进了莲花楼，仿佛没听见李莲花的打趣
李莲花看着他笑着摇头，随手将药罐放回火炉上，遮住还未烧尽的信件
“话不能这么说，好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了，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李莲花在方多病对面坐下，倒了杯茶，从抽屉中拿出了一根香点燃：“在下既不入江湖，也不交朋友。”
方多病端起茶杯并不接他的话，只是四顾看着：“李姐姐呢？怎么没看到她人啊？”
“找我有事？”李寻渡从二楼下来便听到方多病在寻自己，疑惑的看了眼他
方多病看着下来的人，讪讪的笑了笑：“无事无事，只是没看到李姐姐，所以问了句。”
他能说自己刚才只是为了转移话题吗
李寻渡淡淡看了眼一脸心虚的方多病，心下了然，径直坐在了二人中间的位置，随手将李莲花刚点燃的香给掐灭
李莲花在她朝线香伸手时喝茶的手顿了顿，但很快就恢复常态
她想要留下方多病随行？
“这香味道过浓了，闻着有些头晕。”
方多病凑近猛吸一口，确实觉得脑子晕乎乎的
“好像是欸，李莲花，你是被卖香的骗了吧。”
还在猜测李寻渡此番用意的李莲花着实被方多病的举动无语到了，懒得接他的话，只坐在原处一边喝茶，一边时不时瞅李寻渡一眼
“方多病，留下可以，但不能白吃白住。”
李寻渡没管李莲花投来的视线，她留下方多病自然是会用到他
只是……
“李姐姐，让我干什么都行，真的可以带上我吗？”
李寻渡的视线在一脸兴奋的方多病身上扫过，眼底闪过一抹担忧
接下来的几日让他和花花一起，真的能护住花花吗？
但想到刚刚在二楼看到的灵渡阁传来的密信，眼下除了方多病也别无他法
“不需要你干什么大事，只要你在未来几日我不在的时候，护住李莲花就好。这是我写的一些剑法和扬州慢心法，你——”
李寻渡从衣服中掏出一本册子扔给方多病，又看了眼李莲花，嘴边的话顿了下
“方多病，你先出去，我和李莲花说件事。”
方多病眨巴着大眼睛看看面前的二人，这次他敏感的察觉到了屋内气氛的不对，转头就跑到外面找狐狸精去
等到屋内只剩下两人后，李寻渡才看向一直沉默的李莲花
“花花不好奇我去哪吗？”
“阿渡要回云隐山？”
李莲花话里一片平静，端着茶盏的手却紧了紧，又飞快地掩饰了过去，只是他的动作再快，还是被李寻渡注意到了
发现李莲花其实已经开始在意自己，开始把自己当朋友的李寻渡嘴角勾了勾，好脾气的开口解释
“我要去北疆一趟。”
李莲花听到北疆，诧异的看向面前的人，只是对方没给他机会开口询问，而是先抛出一个问题
“花花听过灵渡阁吗？”
李莲花自然是听说过它
“江湖这两年新起的一个门派，是江湖上的一个消息交易中心。听说只要你给的钱够多，他们就能找到你想要的消息。”
曾经他也想过找灵渡阁帮自己找单孤刀的尸体，只是他们向来收费极高，再加上此举对他来说太过冒险，所以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是……灵渡阁好像已经几月前就表示近期不再接单了。”
李莲花其实是想说她想让灵渡阁找金鸳盟的法子现在行不通
李寻渡看出来他会错了意，但也没解释，而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说起灵渡阁
“灵渡阁并非江湖传言那般，虽说消息灵通，但也并非什么都知道。起码，他们查不到李相夷自东海之后去了哪，也没查到笛飞声东海之战后在玉城养伤。”
说起这些，她就有些生气，笛飞声未死且一直在玉城的事，灵渡阁竟然一直没人发现
“这和你要去北疆有关系？”
李莲花还是没太听懂灵渡阁和李寻渡要去北疆有什么关系，若是单孤刀的尸体在北疆，应该带他去才是，李寻渡不会说要孤身一人前去
“灵渡阁是我的。”
李寻渡一脸平淡的扔下这个消息，根本不管李莲花略显震惊的神色
“前几月灵渡阁在江湖上消失是因为我让他们去查一样东西，现在查到此物出现在北疆，所以明日我便要离开莲花楼几日。”
李寻渡的话说完，李莲花也已经差不多消化好她是灵渡阁阁主的事了
她去北疆的理由很充分，虽然他知道北疆很危险，但也没有理由阻止
“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李寻渡朝李莲花笑了笑，低声应下
想起什么，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纸条递给他
李莲花接过将其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灵渡阁的信纸特有的标记—— 一柄锈剑
『金鸳盟在找观音垂泪，笛飞声恐内伤未愈。观音垂泪在朴锄山一品坟出现过。』
李莲花看完后收起纸条，起身投到火炉中，才回到桌前坐下
“若要找笛飞声问单孤刀的下落，可去一品坟。”
李寻渡说到此顿了一下，看了眼在外琢磨册子上的功法的方多病，才接着说
“而且卫庄庄主已经暗中找了不少鱼龙混杂的江湖人前去一品坟，方多病虽说功夫还不到家，但好歹能在路上能挡着些小打小闹，他在的话，你能少动用内力。”
李莲花这才明白李寻渡执意要留方多病的用意，对上她坚持的眼神，轻叹了一声，点头妥协此番安排
“我安排了灵渡阁的人也同你们前去一品坟，不过她藏在暗处，只在必要时刻出手。所以放心，你和方多病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