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还贴在那滩黑血上,指腹下的温度突然跳了一下。他没动,只把掌心压得更紧。白螭站在三步外,冰刃还插在裂缝里,刃身已经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腐蚀。
“别出声。”江尘低声道,拇指抹过血迹边缘,沾了点灰烬混进去,搓成一条细线压在裂缝两侧。
白螭没问,只把耳朵贴地,呼吸放得极轻。地底的心跳又变了,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七处同时搏动,像被什么牵着走。头顶那七盏魂灯,光晕开始拉长,一明一灭,频率一致。
江尘咬破舌尖,血滴在掌心,顺着指缝流进裂缝。血刚落地,就被吸走,像是干涸的沙地。他另一只手在地面划了半道符,指尖划过的地方泛起一层暗红,随即沉下去。
魂灯的光暗了一瞬。
“够了。”他收回手,袖口一抖,把最后一点毒火灰拍在白螭刀柄上,“走侧道,别踩阵纹。”
白螭拔出冰刃,刀尖滴下的血刚落地就结了层黑霜。他抬脚要走,江尘突然抬手拦住。
第七盏灯亮了。
不是渐亮,是猛地炸开一团血光,照得整个地宫通红。七十二具棺椁同时震了一下,盖子挪开一线,发出刺骨的摩擦声。
江尘反手将白螭推到墙边,自己挡在前面。他左眼一跳,金瞳瞬间转为血色,玄灵体在经脉里冲撞,毒火压不住了。
“封住裂缝!”他吼。
白螭一跺脚,寒气顺着冰刃灌入地面,裂缝边缘迅速结冰。可冰层刚成,黑气就从底下钻出来,像活物一样啃噬冰面,发出“滋滋”的响声。
江尘没再压。他抬手划破左腕,血顺着莲花刺青流下,滴在脚前。血没落地,就在空中凝成三道细链,黑中带金,链身刻着残缺的符文。
锁链一出,整个地宫的空气都沉了下去。
江尘眼神一紧,抬手一甩。三道锁链如活蛇般射出,钉进最近的三具棺椁。棺盖“砰”地炸开,里面爬出的人影刚站起,就被锁链绞住脖颈,硬生生按回棺内。
“走!”江尘声音发哑,锁链在他手中震得发烫。
白螭刚动,左侧一具棺椁轰然炸裂。一个披着亲王礼服的尸首跃出,脸上皮肉干枯,眼窝深陷,可脖颈处一道青灰色纹路,和江尘左腕的刺青走势一模一样。
江尘瞳孔一缩,锁链调头,钉穿那尸首眉心。尸首僵在半空,嘴里突然溢出一丝气音:“……兄长……”
江尘手指一抖。
锁链没断,但震得更厉害了。
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棺椁接连炸开,七十二具尸首尽数爬出,整齐站成一圈,全都穿着皇族礼服,脖颈刻着玄阴灵脉纹。他们不动,也不叫,只是盯着江尘,眼窝里一点光都没有。
江尘呼吸一滞。这些不是普通的僵尸,是用血脉续命吊了百年的活祭品,每一具,都流着和他同源的血。
他抬手,将冰簪刺进心口。不是深扎,是卡在肋骨之间,痛感直冲脑门。玄灵体一颤,锁链在他手中凝得更实。
“绞。”他吐出一个字。
锁链暴起,如网铺开,瞬间缠住前排十几具尸首。黑金链身收紧,骨头碎裂声接连响起。尸首挣扎,但锁链越缠越紧,最后“砰”地爆成一团黑灰。
江尘没停。他左手控链,右手掐住自己咽喉,硬生生把翻涌的玄灵气压回去。锁链在他背后交织成网,一具具尸首被绞碎、钉穿、撕裂。
直到最后一具。
那尸首最矮,穿着少年亲王的礼服,眉心被锁链贯穿,可嘴角突然扯了一下,像是在笑。它抬起手,指向江尘,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娘……说……你会来……”
江尘猛地抽手,锁链“铮”地收回。他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但没再出声。
地下传来笑声。
不是从某一处,是整片地底都在震。笑声低沉,带着回音,像是从极深处传来,又像是贴着耳膜响起。
“喜欢吗?”那声音说,“这些都是你该叫一声叔伯的人。他们死不了,也活不成,就在这儿等你,等了三百年。”
江尘没抬头。他反手将锁链缠上自己脖颈,一圈,两圈,直到呼吸被压到极限。锁链勒进皮肉,血顺着脖子流下。
“你早就不是人了。”他声音很平,“从推她入炉那天起,我就没有亲人了。”
“可他们流着你的血。”那声音轻笑,“你杀他们,就是在杀自己。”
江尘抬手,锁链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支光箭,箭尖对准皇陵顶部岩层。他松开掐住喉咙的手,任玄灵气冲上头顶。
“那就一起死。”
光箭射出,撞上岩层的瞬间,整片地宫剧烈一震。碎石从顶部落下,砸在棺椁上,发出空洞的响声。七盏魂灯同时熄灭,地底的笑声戛然而止。
江尘站在原地,锁链垂在身侧,一端还钉在最后一具尸首的眉心。那尸首的嘴,还保持着笑的形状。
白螭靠在墙边,冰刃拄地,喘得厉害。他抬头看了眼江尘:“还能走?”
江尘没答。他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锁链的纹路在皮肤下微微发烫,像是活物在游走。他慢慢抬起手,指尖对准自己左眼。
血瞳还没退。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金瞳已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