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号直到把郑观棋领到位置之前一直在全开麦激情输出,而某人只是一味地说:“对对对、确实、没错。”
这反而让3号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他意犹未尽地走了:“明天再吵。”
“仿生人需要睡觉吗?”郑观棋打了个哈欠,靠在门上询问,3号已经把房间的密码告诉他了,“要不要和我彻夜长谈?”
“不了。”他怕自己被气炸了,老年早逝。
郑观棋点头,转身去输入门上的密码,3号见状也挪步离开,他刚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的少年问:“250号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如其名,是个二百五,”他脚步微顿,微微加速离开,踢起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头,只有渺远又单薄的一句话传过来,“如果他还活着,这里会更热闹……可惜他是个逃兵。”后半句带了些微妙的幽怨,但是他不恨他,也不恨他们。
时间越长,那些人的音容笑貌就越清晰,好像他们上一次在一起开玩笑还是在昨天。
而不是隔了多年的时空。
3号走了,夜色如水,挥手的时候仿佛还能像那些人类一样感受到清晰的凉意,他慢慢抬头看向天空,显示屏把今天的星空投射到主脑。
他还记得,250说他要做最亮的那颗。
250你真*下城区脏话*的是个二百五,天上的星星都一样,我根本找不到你们。
“3号,我迟早撕了你这张死嘴!”
“3号!我们去a1区找点酒吧!”
“喝得了吗就去找酒,你的芯片烧坏了吧……”
“3号……3号!”
“3号,你说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呢?我不想杀人了。”
“……”
他伸手擦了一下显示屏,机械手臂却无法给他任何有效的反馈。
一滴水落在他的手上。
3号抬头,刚刚的星星们已经消失不见。
怎么突然开始下雨了?
得赶紧走了,今天才修好的电路,万一被雨淋报废就贻笑大方啦。
他的耳边响起了很多人的调侃声,最后汇聚成一句话。
“3号,继续前进吧。”
我们就陪你们到这里了,请允许我们做一次逃兵吧。
郑观棋打开这个房间的灯,所有显示屏都亮起来,一个仿生人虚影在多方位的投射下从屏幕里走下来,他先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发出了搞怪的声音:
“嗨!没想到吧!老子回来噜!”
郑观棋后退几步,手够到门:“你好?”
【不是吧,还有回魂这个节目吗?】他鬼哭狼嚎。
【不是,是一段留影,触发条件是输入密码加开灯,】金闪闪给出答案,【看起来没有人触发过?】
郑观棋点头:【因为仿生人们根本就不需要开灯就能看清。】
或许开灯对于250号来说是一种特殊的仪式。
劳累了一天,趁着夜色回到家,打开了灯的时候神经一定是放松的。
250号把这里当做家。
郑观棋继续看着那个打完招呼就开始停滞的仿生人,他的动作僵硬而呆滞,他迅速地用四肢在地上爬行:“啊啊啊——我要变成一只狗,汪汪汪!小狗狗~是狼——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活着这么难,我不是仿生人吗,为什么也会有烦恼——”
像完成了某种特殊仪式一样,他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轻咳一声:“有没有被我吓到?”
“嘿嘿!”他笑得诡异又猥琐,“听好了你们这些愚蠢的仿生人们——我即将复活!跟我一起倒计时5——4——”
“1!你又被骗啦!你以为我会乖乖数完吗?”他捧腹大笑,“哈——哈——哈——”
空荡的笑声在回荡。
“其实……”他的嗓音开始低落。
“你被骗了两次,复活也是骗你的,”250忽然直愣愣地看向门的方向,“我真的走啦,没办法看广告复活的那种哦。”
“不许骂我,心里也不许!我就是个逃兵怎么了!”他掐腰,理直气壮地嚷嚷,“我已经坚持了四百多年了,我就想睡一会,就一会……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怕了,我不想再战斗了。”
“今天来的是你们中的谁?3号?1号……还是0号?我猜都不是,你们都没有进门开灯的习惯。”
“所以一定是一个能和我同频的人吧,你好,虽然我不一定认识你……不对,整个火种基地大家好像都互相认识……”
“算了,想这么多干什么呢?万一是外星人呢?总之,你好——如果你听到这里还没有离开,”他深深鞠躬,“那么我猜你一定是个心思细腻的好人吧——好人好人,能不能听听我的遗愿呢?”
“我给你30秒的时间考虑,如果30秒之后你没有走我就默认你答应喽!”
“30——”
郑观棋以为他不会安分地数完,结果这次他意外地认真,和金闪闪计时的一秒不差。
“你还在吗?”他的目光仿佛穿越无数时空,落在门口的少年身上,“那我开始说了哦。”
“1.请帮我撮合423和456吧——如果他们现在还没结婚。”
“456是我的朋友,我还没来得急见证她的婚礼——她念叨了很久要让我做证婚人,你帮我去吧,给他们准备的对戒在我的床头柜里,密码是。”
“请告诉她——新婚快乐,爱哭鼻子的456!从今天起不要再哭啦,423和250都会难过的。还有——告诉423,我作为456的闺蜜劝分是正常的!其实我一直很看好他们啦!”
“2.去爬一次机械巨树,把上面的每一片叶子都擦一擦吧。”
“那颗树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了,一定也很孤独吧,嘿嘿,不要被1号他们逮到哦!”
“3.想办法让基地热闹起来吧!”
“大家一起举办大party吧!载歌载舞,就像人类一样。虽然很多时候大家都说自己是仿生人,但是谁规定仿生人不能每天开开心心呢?”
“最后一条,如果可以,帮我弄明白为什么我们要一直和柴薪斗争。”
“我不喜欢杀人,好难过……好难过。”
“当然你可以忽视最后一条啦,因为太难了,大家从来没弄明白过。”
“最后,我要祝福你,无论你是否听完这些话、是否愿意实现我的这些无厘头的想法,我都要祝福你——永远前进吧,但愿你的前路坦荡,250会变成最大最靓的星星保佑你们的。”
“那么,永别了。”
“我是250,”
“一个懦夫、逃兵。”
“但是我偶尔又觉得我是个英雄,毕竟我啊,再怎么说也已经坚持了400多年啦!”
“那么,250走喽!”
投影仪慢慢熄灭,消散的屏幕像铺开的星星。
金闪闪:【……】
“嗨!又骗到你啦!”所有投影仪忽然又亮起来,250的身影再次出现,他的显示屏上跳出一个巨大的笑脸,“离别并不伤感!”
“后会有期!”
投影仪终于还是完全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