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破损管道边缘滴落，在积水中敲出断续韵律。冷却塔残骸半围合的狭窄空间暂时隔绝外界追杀与嘶鸣，只余两人粗重不均的喘息。
凌渊背靠锈蚀孔洞金属壁缓缓滑坐。右臂衣袖早已撕开，露出手臂上刚注射过中和剂的微小针孔与旁那支已空淡金色血清安瓿。左臂伤口依旧狰狞皮肉翻卷，残留墨绿毒素痕迹，但蚀骨灼心吞噬生机的可怕感已消退，只剩剧烈纯粹伤口痛与深切麻木。混沌灵晶正缓慢持续释放微弱修复能量，与新注入血清协同对抗毒素残余。他脸色苍白如纸，每次呼吸都带明显颤抖，过度透支精神力与先前战斗创伤正反噬。
墨影站几步外，面甲幽蓝电子眼警惕扫描唯一入口及头顶可能存在漏洞。手中注射枪并未收起，能量刃处随时可激发待命状态。即便此短暂休整时刻，她仍保持最高级别警戒，如精密冰冷战斗机器。外骨骼装甲上雨水正快速被表面涂层排开，只几处被蜈蚣毒液溅射地留细微腐蚀痕迹。
沉默持续相当长时间，只雨声与喘息。
最终凌渊先打破寂静，声沙哑厉害带明显虚弱：“……为什么？”
墨影身影丝毫未动，电子眼甚至未转向他，冰冷声透过面甲传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履行交易？”凌渊艰难抬头，汗水顺额角滑落，“你有无数机会……可拿走毒腺然后杀我。或……根本不用给我血清。”目光紧盯墨影，试图从那无表情面甲看丝毫端倪。怀疑与警惕是此刻最真实情绪。
墨影沉默片刻，似在进行某种评估。电子眼芒微闪一下。“你的命现阶段对我任务价值为零。太子殿下更关心‘异常能量体’情报。”回答依旧基于冷硬逻辑，“让你活离开符合当前任务利益。背弃交易可能导致你绝望下毁毒腺或情报，增任务风险。非理性选择。”
凌渊扯嘴角露抹苦涩讥讽笑：“呵……又太子殿下……秦绝命令对你们说就一切？”刻意提及那名字仔细观察墨影反应。
果然闻“秦绝”名时墨影身体有瞬间极细微僵硬，虽快恢复但未逃过凌渊高度集中感知。她并未直接答关于太子问题，而反问道：“你对‘公司’……了解多少？”使用一个在底层流传对神霄皇朝庞大统治机器的泛称。
凌渊心猛一跳。知试探开始。“公司？”冷笑一声眼中掠丝毫不掩饰憎恶，“座冰冷腐烂吃人巨塔。把所有人变齿轮有用留没用扔掉……或碾碎。”想自己遭遇灵根被废荣耀被剥夺像垃圾样被丢弃片废墟里。恨意如此真切完全无需伪装。
墨影电子眼似微眯一下（或面甲光学效果）。“看来你曾那颗……被扔掉齿轮。”声听不出情绪却精准戳中凌渊痛处。
“你不也是吗？”凌渊立刻反击强撑坐直一些目光锐利看她，“穿身昂贵制服用最顶尖义体武器……但说到底不也替他干脏活工具？件更好用更锋利工具而已。”话像刀子样试图剥开对方冰冷外壳。
此次墨影沉默更久些。面甲下似传来声极轻微几乎无法察觉呼吸声。她未否认也未承认只淡淡道：“工具……至少拥有被利用价值。而价值在此世界生存唯一筹码。”此话听起来像认同却又带种难以言喻冰冷疏离。
“价值？”凌渊嗤笑却牵动伤口引发阵剧烈咳嗽咳出些许血丝。“当他们觉得你不再有价值或你价值威胁到他们时候……看我下场。”指自己残破身体与依旧麻木左臂，“这就‘公司’对待‘工具’方式。”
墨影目光似在他咳出血丝上停留瞬。“你的‘异常能量’……那种结晶它给你带来价值也带来灾祸。”巧妙将话题引回她关心核心，“你说它来自古遗迹。什么样遗迹？”
凌渊心中警铃大作。知最关键部分来。必须给足够可信细节却绝不能暴露混沌灵晶真正本质。“……很深地方在墟界更深处靠近能量风暴边缘。”眼神放空仿佛回忆语速缓慢虚弱夹杂痛苦喘息，“很多破碎古代金属……不像现在风格……还有些无法理解装置残骸……大部分都毁被种灰色狂暴能量潮汐冲刷得只剩基础结构……”描述着在流放之地确实见过景象半真半假编织着。
“那结晶……就嵌在破碎基座上周围无任何其他东西存活……我碰它时候它就……融了进去。”适时表现出心有余悸困惑，“然后无尽痛苦……身体像被撕碎又重组……偶尔能调动点奇怪力量但更多时候失控痛苦……”将混沌灵晶带来益处轻描淡写极力强调其不可控危险性试图降低对方兴趣。
墨影静静听着电子眼芒稳定落他脸上似在分析他每丝细微表情生理反应（心跳脉搏体温等这些或都在她面甲监测范围内）。
“能量风暴……古代装置……”她重复此几关键词似在记忆库中比对信息。“你还记得基座或周围有任何……标识文字符号吗？”
凌渊艰难摇头动牵动左臂伤口让他痛得吸口冷气。“……无。就算有……也早被腐蚀干净……或不是我认识那种。”答得滴水不漏。
又阵沉默。墨影似在消化此信息权衡其真实性价值。
良久她才再次开口声依旧平稳：“据你描述初步判定为未知编号古代能量遗物具生物融合特性能量干扰特性及不稳定修复特性风险等级高此信息我会录入任务报告。”
凌渊心中稍稍一松。看来暂时糊弄过去但不敢有丝毫大意。
“你呢？”他忽然反问道试图夺回些主动权同时也想获取更多信息，“暗影卫……‘公司’猎犬为什么会对种‘古代遗物’如此感兴趣？甚至不惜派你样精英来寻找毒腺……那个‘净蚀’项目到底什么？”他紧盯她不放过任何一丝反应。
墨影电子眼闪烁一下似在判断哪些信息可透露哪些必须保密。“‘公司’意志无需向你解释。”回答首先封死核心机密但随即她话锋极其细微转补充句语气中似带上丝难以捕捉冰冷“……只需知某些‘异常’必须被掌控或……被清除。”
此话透露信息有限但那冰冷决绝以及将混沌灵晶此类事物定义为必须“掌控或清除”“异常”态度让凌渊心底寒意更甚他也更加确信秦绝与其掌控力量正积极搜寻研究类似东西。
“掌控……清除……”凌渊低声重复遍笑声更加苦涩嘲讽“真熟悉作风。”
谈话似又陷僵局两人都从对方那得些边缘信息确认了彼此对“公司”共同憎恶（或至少疏离）但最核心秘密——凌渊的混沌灵晶真正潜力墨影的真实任务目的及其与太子具体关系——都被小心翼翼隐藏在冰冷面具谨慎言辞下。
信任依然薄如蝉翼甚至谈不上信任只种基于当前利益共同敌人脆弱互相利用有限信息交换。
凌渊感阵强烈眩晕疲惫袭来血清效果身体自我修复消耗他大量能量不得不重新靠回冰冷金属壁闭目努力调整呼吸。
墨影注意到他状态。“血清与你自愈能力正起作用但你需要能量补充更彻底休息。”陈述道然后出乎凌渊意料地从腿部装甲储物槽取出小块用锡纸包裹高能量压缩口粮扔过去“吃下去我不想我的情报源在到达汇报地点前就因虚弱而死。”
凌渊接住那块口粮愣一下看墨影对方已转回身继续警戒外界仿佛刚才只做了件基于纯粹功利计算事情。
他看手中口粮又看那个冰冷警惕背影眼神复杂最终饥饿生存需求占上风撕开包装将那块味道寡淡却热量惊人食物塞进嘴里艰难吞咽下去。
股暖流缓缓注入胃里驱散些许寒意。
狭小空间内再次陷沉默但此次沉默似与之前那种纯粹敌意警惕沉默有了一丝极其微妙不同。
雨还在下废墟之外危险并未远离短暂休整有限交谈只风暴中微不足道间歇两人间那脆弱冰冷关系也如此废墟中天气阴霾未散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