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府通判李文带来的“紧急求援”和看似丰厚的许诺,如同在滚油中又泼入一瓢冷水,让黑风同盟内部的氛围更加复杂。是遵从官府调令,火速驰援府城,还是坚持己见,固守根本?这不仅是战略选择,更关乎同盟未来的道路。
送走李文后,议事厅内灯火通明,争论持续到深夜。以雷震和部分残垣镇头目为代表的一方,认为官府虽不可全信,但“团练使”的名分和可能的“朝廷重赏”诱惑巨大,且府城若失,河间道崩坏,同盟独木难支,于情于理都应救援。
“赵老弟,咱们现在好歹是官身了!知府大人亲自来请,还送了粮饷,若按兵不动,将来如何在河间道立足?岂不成了不忠不义之徒?”雷震虽然佩服赵轩,但草莽出身对“官方认可”的渴望根深蒂固。
而张诚、李大牛等赵家营核心,则持谨慎态度。张诚分析道:“府城乃四战之地,城墙虽坚,但守军士气低落,内部倾轧。赤眉军主力七八万人围攻,我等区区数百人填进去,无异于杯水车薪。更可能的是,被官府当作炮灰,消耗在城墙攻防战中。届时,府城未救,我同盟精锐尽丧,西北根基之地必被他人所乘!”
李大牛更直接:“俺看那姓李的通判笑眯眯的,不像好人!肯定是想骗咱们去送死!”
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直沉默不语的赵轩身上。他手指蘸着茶水,在粗糙的木桌上反复勾勒着河间道的轮廓,眉头紧锁。
系统界面中,【战略地图】上,代表赤眉军主力的深红色区域紧紧包围着代表河间府的黄色光点,压力巨大。而代表黑风同盟的绿色光点,在西北角显得孤立而脆弱。直接救援府城,成功的概率系统评估低于10%,且附带“主力覆灭”的高风险提示。
难道真的没有破局之法了吗?赵轩不甘心。他的意识再次沉入系统,反复检索着可能的信息。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之前完成“黑风隘口火攻战”后获得的一条未引起重视的奖励信息上:
【获得情报碎片:赤眉军“人公将军”刘柱与“地公将军”张莽因安陵城缴获分配问题,矛盾激化,张莽部滞留北线,未随刘柱南下。】
这条信息,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
赤眉军内部有矛盾!而且是大矛盾!刘柱与张莽不和!张莽部并未南下!
一个大胆至极,甚至有些疯狂的计划,瞬间在赵轩脑海中成型——围魏救赵!但此“魏”非府城,此“赵”亦非单纯自救!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射出锐利的光芒,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论声。
“诸位!”赵轩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救援府城,是死路!但坐视不理,亦是慢性自杀!我们必须救,但不能按照官府画下的道去救!”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河间府北面、远离黑风同盟的某个位置——那是赤眉军“地公将军”张莽部可能活动的区域。
“我们的目标,不是府城脚下的刘柱主力,而是北面的张莽偏师!”赵轩语出惊人!
“什么?打张莽?”雷震愣住了,“张莽在北边,跟府城有啥关系?咱们去打他,不是南辕北辙吗?”
“正是要南辕北辙!”赵轩眼中闪烁着战略家的光芒,“刘柱为何急于攻破府城?除了劫掠财富,更是为了抢在张莽之前,独占攻克州府的大功,巩固其在赤眉军中的地位!若此时,他的后方,或者说他竞争对手张莽的地盘,突然遭到一支‘官军’精锐的猛烈袭击,甚至威胁到其重要的粮道或据点,刘柱会如何?”
张诚眼神一亮,脱口而出:“刘柱必然分心!他要么派兵回援,要么加快攻城速度,但无论哪种选择,其攻城节奏都会被打乱,部署会出现漏洞!府城压力顿减!”
“不错!”赵轩赞许地点头,“更重要的是,我们袭击张莽部,打的是‘官军’旗号!此举一石三鸟:第一,确实能起到牵制刘柱、缓解府城压力的作用,我们对官府有了交代,占住了大义名分;第二,我们打击的是与刘柱有矛盾的张莽,相当于帮刘柱的对手削弱其力量,可能反而会让刘柱乐见其成,甚至暂时不会将我们视为首要敌人,为我们赢得更长的喘息时间;第三,张莽部偏师在外,警惕性相对较低,我们以有心算无心,突袭成功的可能性远大于硬撼刘柱主力!”
这个计划,跳出常规思维,利用敌人内部的矛盾,将救援行动从被动的守城消耗,转变为主动的外线出击,化被动为主动!
议事厅内一片寂静,众人都在消化这个惊人计划的巨大信息和潜在风险。
雷震摸着虬髯,眼中凶光闪烁:“娘的……听起来是够险的,但也够劲!总比去府城填壕沟强!老子喜欢!可是……咱们兵力有限,主力出击北边,老家怎么办?韩青和南边的流寇会不会趁机捅咱们刀子?”
“这正是关键!”赵轩早已虑及于此,“此次行动,贵精不贵多!我意,由我亲自率领一支绝对精锐的快速部队,包括王老五的全部骑兵、李大牛的尖刀队以及部分最善战的弓箭手,总计一百五十人,轻装简从,携带十日干粮,长途奔袭,快打快撤!雷当家,你坐镇黑风隘口,张诚辅佐,统领剩余兵力,严防死守!对外宣称我染病休养,闭门不出,迷惑各方眼线!”
“由你亲自带队?”雷震有些犹豫,“太危险了!”
“此计关键在于出其不意和果断决绝,我必须亲临指挥。”赵轩语气坚决,“老家就拜托雷当家了!只要隘口不失,韩青新败,南边流寇乌合之众,不敢轻举妄动。我们行动迅速,半月之内必见分晓!”
见赵轩决心已定,且计划虽险,却逻辑严密,颇有可行之处,雷震也不再反对,重重点头:“好!既然你决定了,老子就替你守好家!你放心去,老家有我在,万无一失!”
战略方向确定,接下来的细节推演更加紧张。路线选择、补给点、可能的接敌情况、联络方式、撤退方案……每一项都反复斟酌。赵轩更是将【破邪】技能的运用和可能遇到的邪术应对,作为重点进行了强调,要求所有参与行动的将士必须随身携带朱砂雄黄包,并传授了一些简单的宁神静气法门。
直到天色微明,一份详尽且冒险的突袭计划终于成型。
次日,赵轩以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为由,谢绝了通判李文的再次拜访,由雷震出面周旋,表示同盟需要时间集结兵力粮草,暂时将李文稳住。暗地里,精锐人员的挑选和物资准备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然而,就在行动前夜,一个意外发生了。
王老五深夜匆匆来报:“盟主,我们安排在营外监视的暗哨,发现有两个形迹可疑的生面孔,在流民聚集区鬼鬼祟祟,似乎在打听盟主您的行踪和营内布防!被我们发现后,一人服毒自尽,另一人重伤被擒,但咬死了不开口!”
有奸细!而且目标是赵轩本人!
赵轩心中一震。是韩青的人?还是赤眉军的探子?或者是……官府李文带来的随从?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奸细,绝非好事!
“加强营地盘查和警戒!对所有近期入营的人员进行二次甄别!特别是李文带来的那几个人,给我盯紧了!”赵轩立刻下令,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突袭计划,必须绝对保密,任何泄露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他亲自去看了那个被擒的奸细,对方伤势极重,奄奄一息,眼神麻木,显然受过严格训练。赵轩尝试动用微弱的【破邪】能量刺激其心神,对方只是剧烈抽搐,却依旧不吐一言。
“处理掉,秘密埋了。此事严格保密,不得外传。”赵轩面色阴沉。奸细的出现,说明同盟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早已被各方势力渗透。
这无疑给即将开始的冒险行动,增添了又一重变数。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第二天深夜,月黑风高。赵轩率领精心挑选的一百五十名精锐,人衔枚,马摘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赵家营,借着夜色掩护,如同利剑般,直插北方赤眉军控制区的腹地!
一场决定黑风同盟命运,乃至影响整个河间道局势的豪赌,就此展开。
留守的雷震站在隘口堡垒上,望着消失在黑暗中的队伍,拳头紧握,低声吼道:“赵老弟,一定要给老子活着回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前途,吉凶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