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也悄然传到了陆府。陆母听闻那些不堪的议论,又忧又急,终究是放心不下女儿,寻了个由头,递了帖子前来永昌侯府探望。
陆明璃在自己布置清雅的院落正厅接待了母亲。挥退所有下人,只留秋云在门外守着。
几日不见,陆母眼见女儿虽衣着华贵,妆容得体,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郁色,比之前在陆府归宁时更甚。她心中一酸,拉住陆明璃的手,未语泪先流:“我的儿……外面那些话,可是真的?你在这府里,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
温暖的掌心,关切的眼神,熟悉的慈爱,瞬间击溃了陆明璃连日来强撑的镇定与心防。她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在这个世上,或许只有母亲,是她可以毫无保留倾诉的人。
她扶着母亲坐下,亲自斟了杯热茶,沉默良久,仿佛在积蓄勇气。厅内静得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终于,她抬起头,迎上母亲担忧的目光,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母亲,外面传的……并非全是空穴来风。”
陆母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热水溅出几滴,烫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璃儿,你……”
“我与沈玦,”陆明璃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不再用“二弟”这样的称呼,“确有私情。”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女儿承认,陆母还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你……你糊涂啊!他是你小叔!这、这是**啊!一旦坐实,你让陆家颜面何存?让你父亲如何在朝中立足?你自个儿的诰命之位,乃至性命,都可能不保啊!” 她急得浑身发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恐惧与后怕。
“我知道。”陆明璃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悲凉与无奈,“母亲,我知道这有违伦理纲常,知道这是悬崖峭壁。可这条路,并非女儿自己选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埋藏心底的郁结缓缓道出:“从一开始,就是他逼我的。用家族的安危逼我,用他手中的权势压我。我反抗过,挣扎过,可在这侯府深宅,在他面前,我如同蝼蚁,毫无还手之力。我只能妥协,只能依附于他,才能求得一线生机,才能保住陆家不受牵连。”
她省略了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省略了沈玦那复杂难辨的情意与三年前的渊源,只将最残酷的现实剖开给母亲看。
陆母听着女儿的诉说,看着她平静面容下深藏的屈辱与痛苦,心疼得如同刀绞。她这才明白,女儿风光诰命的背后,竟藏着如此多的不得已与辛酸。她不是自愿堕落,而是被强行拖入了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苦了你了,我的儿……”陆母泪如雨下,紧紧握住女儿冰凉的手,“是爹娘没用,护不住你……”
“不怪父亲母亲。”陆明璃反握住母亲的手,力道坚定,“是女儿命该如此。只是……”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与决绝,“母亲,您也看到了。如今流言四起,我的存在,已经成了别人攻击他的借口,成了他的负累。这次是流言,下次不知还会是什么。我若继续留在侯府,留在他身边,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不仅害了自己,更会连累他,连累陆家。”
陆母的心猛地一沉:“璃儿,你的意思是……”
陆明璃直视着母亲,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女儿想离开。离开侯府,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离开?”陆母震惊地看着她,“这谈何容易!你是侯府世子夫人,是朝廷诰命!沈玦他……他岂会放你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又能去哪里?”而且,一个独身的女子,在外生存将何等艰难?
“我知道很难。”陆明璃的目光投向窗外,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渺茫,“但留下来,前面的路同样是万丈深渊,甚至可能拖着他和陆家一起坠落。离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至少,不会再成为别人攻击他的靶子。”
她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母亲,女儿不是一时冲动。此事需从长计议,需要时机,需要万全的准备。女儿今日告知母亲,是希望母亲心中有个底。或许将来……还需要父亲母亲的帮助。”
陆母看着女儿眼中那混合着绝望与希冀的复杂光芒,心如刀割。她明白,女儿这是被逼到了绝境,才生出这玉石俱焚般的念头。她既心疼女儿的遭遇,又恐惧此举可能带来的未知风险。
她将女儿紧紧搂入怀中,泣不成声:“我苦命的孩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娘……娘都站在你这边。只是……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好好的……”
母亲的怀抱温暖而包容,给予了陆明璃最后一丝慰藉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