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益一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我直接惊呆了:“学长?你认识我?”
“你挺能惹事啊。”卓益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高玉龙废了,詹修平也进去了,高一现在乱成一锅粥,跟你脱不了关系吧?”
我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想想也是,我们高一打的天翻地覆,还把高二牵扯了进来,高三的混子不可能没听说这些消息,但凡他们稍微了解一下情况,估计就会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物。
高三的混子对于我来说太神秘了,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态度,但从今天来看,至少这个卓毅对我没有恶意。
“鲍哥想找你谈谈。你应该听说过鲍哥吧?”卓益又说道。
“鲍哥...鲍雨龙学长??”我的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高三老大鲍雨龙,城西中学单挑王,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居然要找我一个高一小崽子“谈谈”?
我愣在原地,脑子里嗡嗡的。我和他谈什么?我一个高一的新生,凭什么?
卓益像是看穿我的心思,没什么表情地说:“别多想。鲍哥就是觉得你挺能折腾,想跟你聊两句。”
“你有手机吗?记一下我的电话。”
他把一串数字报给我,我赶紧拿出自己的诺基亚记下。
卓益一路把我送到了一楼,路上没有遇到高二的人,卓毅最后跟我说了一句:“你想清楚了就去找可以去找鲍哥,他一直都在校门口商业街的'兄弟台球厅'。”
然后他拍拍我,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我晕头转向地朝教室走去,此时高一走廊里的战斗也早已结束,张敦海他们看我回来,都问我跑哪去了,他们都不知道我被孙放追打,差点栽了。
我本想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向他们和盘托出,但话到嘴边,我又改了口:“刚刚打架打得我肚子痛,去厕所蹲坑了。”
裴泽他们都笑我:“真丢人,屎都被打出来了。”
我之所以没有说真话,是因为我隐隐预感到,卓益跟我所说的话中,包含了极大的信息量,这些信息量我暂时无法消化,所以我不能毫无顾忌地告诉身边所有人。
当局者迷,我需要一个智囊,从旁观者的角度分析一下我当前面临的局势,我的眼睛锁定在了班级里的一张面孔上:张祺瑞。
他头脑灵活,对于城西中学的势力格局非常了解,很多事情都是他告诉我的,我俩的关系也很铁。
更重要的是,我和张祺瑞没有利益冲突。
走廊尽头一间空荡的自习教室里,只有我和张祺瑞两个人。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然后长长吐了口气:“……事情就是这样。祺瑞,我这心里直打鼓。鲍雨龙…那是天上的人物,怎么就突然要见我这么个地上的小虾米?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祺瑞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表情此刻也很复杂,又带着一丝兴奋,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拿起一支笔,在一张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几个圆圈和箭头,这是他的思考习惯。
沉默了近一分钟。终于,他开口了。
“任戟,你先别慌。我们得把这件事,像解数学题一样,一步步拆开来看。”他点了点纸上那几个圆圈,“首先,第一个问题,你觉得现在的高一,是个什么局面?”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先问这个,下意识回答:“乱成一锅粥啊!”
这不明摆着吗?高玉龙废了,老詹进去了,李国良和高烨那两个傻逼上蹿下跳,觉得自己又行了。田安和鸽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也想趁机捞一把。还有孙放,手伸得老长…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对,乱成一锅粥。”张祺瑞在纸上那个代表“高一”的圆圈里打了个大大的叉,“一个无主的、混乱的、充满了权力真空的地带。这是前提,也是所有问题的核心。”
他抬起头,看着我:“那么,第二个问题。这个混乱的局面,对谁最不利?”
“对我们啊!”我脱口而出,“天天提心吊胆,怕被堵,怕被打…”
“格局小了。”张祺瑞轻轻打断他,用笔尖指向纸上方一个虚拟的点,“对我们这些普通学生来说,是生存环境恶劣。但对真正位于这个生态系统顶端的人来说,这种混乱,意味着不可控,意味着风险。”
“顶端?谁?孙放?”
“孙放?”张祺瑞嗤笑一声,“他顶多算个高二的土霸王,眼界就在那一片儿。我说的是城西中学真正的天,甚至能影响到校外的人:鲍雨龙。”
张祺瑞在纸的最上方,郑重地写下了“鲍雨龙”三个字。
“鲍雨龙是高三的王,这没错。但他这个‘王’,不是皇帝,更像春秋时期的霸主。
他的权威建立在绝对的实力和威慑之上,但他不可能事必躬亲地去管理每一个年级。他需要的是秩序,是一种稳定的、可控的、能向他输送利益的下层结构。”
张祺瑞用笔在那几个代表高一混乱势力的圆圈上点了点:“而现在,高一这个结构,垮了。不仅垮了,还在内耗,在流血。这种内耗会产生几个鲍雨龙绝对不想看到的后果。”
“第一,动静太大,会引来学校的疯狂镇压。百人战已经是红线了,如果再闹下去,校方豁出去全面整顿,开除一波人,高三也会被波及。他鲍雨龙就算再牛逼,也不想在毕业前被学校盯死。”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一点,高二的孙放正在趁机扩张。如果高一彻底被孙放消化吸收,那等鲍雨龙一毕业,孙放就是毫无争议的全校老大。你觉得,一个野心勃勃、即将上位的孙放,会对即将过气的‘前霸主’鲍雨龙保持多少尊重?
鲍雨龙的社会关系可能不怕,但他在学校内的‘遗产’和‘面子’,很可能被孙放踩在脚下。这是鲍雨龙绝不能容忍的。
说得再实际一点,校门口摊贩的保护费,还有,我们学校有两千个学生,刨去学生会的人,还有混的好的学生,至少有一千多人每个月都要交保护费,这都是不小的钱。”
“第三,”张祺瑞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哪怕孙放没能完全控制高一,这种混乱持续下去,也可能催生出新的、不可控的势力。比如田安,他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我听说他在社会上也认识人,上次百人大战他藏了后手,没有全力去帮詹修平。
一个混乱的、未知的新势力,远比一个熟悉的、哪怕是对手(如孙放)的势力更危险。”
我听得入神,下意识地点头:“所以…鲍雨龙需要高一稳定下来?”
“不止是稳定。”张祺瑞眼神锐利起来,“他需要高一出现一个能快速平息混乱、并且绝对听他话的代理人。”
我:“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