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布,慢慢盖下来。陈阳正收拾市集剩下的麦秸料,就见李奶奶拎着个灯笼走过来,灯笼架是麦秸扎的,糊着层半透明的棉纸,里头点着根小蜡烛,暖黄的光从纸缝里漏出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小陈,提着这灯笼走吧,晚上路黑。”李奶奶把灯笼柄塞进他手里,“这是用你教的法子扎的,麦秸杆硬挺,烧不坏,比塑料灯笼安全。”
陈阳拎着灯笼试了试,麦秸骨架结实得很,烛火在风里轻轻晃,光却稳得很。“奶奶手艺真好,这灯笼比城里卖的还好看。”
“好看啥呀,”李奶奶笑,“就是想着你们年轻人总爱往村外跑,夜里回来能亮堂点。前儿听王大伯说,村西头那片麦地旁的路坑坑洼洼的,有这亮儿照着,能看清脚底下。”
正说着,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是村西头的老黄狗在叫。陈阳抬头望去,黑暗里隐约有个影子在动,走近了才看清,是邻村的小虎,背着个布包,手里攥着根麦秸,见了灯笼就喊:“阳哥!我妈让我给你送点新磨的玉米面,她说你上次说爱吃粗点的。”
小虎凑过来,盯着灯笼直瞧:“这灯笼咋跟我家塑料的不一样?光看着就暖和。”他伸手碰了碰麦秸架,“哎,这不是编蚂蚱剩下的麦秸杆吗?还能这么用啊?”
陈阳把灯笼往他那边递了递,照亮他脚边的路:“是啊,麦秸硬实,扎成架子不容易散,你想学的话,明天来工坊,我教你。晚上走夜路提着,既能照路,又能防野兽——野兽怕火,见了这光就不敢靠近了。”
小虎眼睛一亮:“真的?那我也做一个!我姐总说晚上不敢一个人回娘家,有这灯笼她肯定敢走。”
灯笼的光映着两人的脸,麦秸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陈阳突然觉得,这麦秸做的灯笼,比城里的路灯还贴心,光虽不亮,却能照到心里去。
小虎学得快,没过两天就扎出个歪歪扭扭的麦秸灯笼,兴冲冲拎到工坊来。灯笼架上还歪歪扭扭缠着几根彩绳,他挠着头笑:“我姐喜欢花,我想给她加个装饰,就是手笨了点。”
陈阳接过灯笼看了看,麦秸骨架虽不规整,却透着股憨劲儿。“挺好的,比我第一次扎的强多了。”他拿起剪刀,小心翼翼把过长的彩绳修齐,“你看,这样是不是利落点?”又从抽屉里找出几片染了色的麦秸,“试试这个?剪成花瓣形状贴上去,像不像野蔷薇?”
小虎眼睛一亮,接过剪刀学得有模有样。旁边几个姑娘路过,一眼就瞅见了灯笼:“这不是麦秸扎的吗?真好看!”其中一个伸手摸了摸,“比塑料的轻多了,还带着麦香呢。”
“能卖给我们不?”另一个姑娘追问,“我妹妹生日,送这个肯定比玩偶特别。”
小虎愣了愣,转头看陈阳。陈阳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啊。”他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花样,“要是想更精致点,还能在棉纸上画小画呢,比如麦浪、星星,晚上灯一亮,影子投在墙上,像动画片似的。”
这话一出,姑娘们更起劲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出主意:“我要画只小兔子!”“我想要带月亮的!”“能不能扎个方的?我喜欢方方正正的。”
小虎被这阵仗闹得脸红,却忍不住凑过去记需求,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陈阳看着他忙碌的样子,拿起一个做好的灯笼晃了晃,烛火在里面跳,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摇,像一群踮脚跳舞的小麦秸人。
傍晚时,工坊门口挂起了一排新灯笼:圆的、方的、带提手的、能挂在墙上的,棉纸上画着麦场、野花、奔跑的孩子,点亮后,整个院子都浸在暖融融的光里。路过的村民都忍不住停下看,有人念叨:“这比年三十的红灯笼还有意思。”
小虎数着手里的订单,突然抬头问:“陈阳哥,你说咱要是把这些灯笼卖到镇上去,会不会有人要啊?”
陈阳望着那片跳动的光影,笑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