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急报如同一声惊雷,瞬间将公主府内所有微妙的情愫和未尽的对话炸得粉碎。
林昭看完军报,脸色凝重如水,立刻对青霜下令:“立刻去请大将军王过来!要快!”
“是!”青霜领命,身影瞬间消失。
林昭快步走到书案前,铺开地图,眉头紧锁,指尖在北疆的几个关隘上划过,脑中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性。她全神贯注,仿佛瞬间变回了那个执掌权柄、运筹帷幄的长公主,刚才那片刻的涟漪已被彻底压下。
萧烬站在她身后,看着殿下瞬间进入状态、再无暇他顾的侧影,那句几乎耗尽她所有勇气才问出口的话,如同被风吹散的柳絮,无声无息地飘落、沉寂。
心底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希冀,也彻底凉了下去。她默默地垂下眼睫,将所有的酸涩和失落强行咽下,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也转移到眼前的军国大事上——这也是她作为暗卫的职责。
赵琰很快赶到,同样是面色肃然。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旁边的萧烬一眼,便与林昭迅速投入到紧张的军情分析和布防商讨中。
“蛮族此次异动不同寻常,选择的时机也太过巧合……”林昭指着地图,声音冷静。 “我已命快马传令边军,即刻进入最高战备,各关隘严防死守……”赵琰语速极快,条理清晰。 “粮草辎重必须立刻跟上,从……” “还需防备他们声东击西,西路军的调动……”
两人皆是精通军事之人,对话高效而专注,很快就拟定了几条紧急应对策略。萧烬在一旁听着,不得不承认,赵琰在军事上的才能和对边疆的了解,确实远超常人。
然而,还未等他们将详细的指令完全发出,宫里的传旨太监又到了。
“陛下口谕,宣长公主殿下即刻入宫议事!”
林昭与赵琰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了然和冷意。
“臣遵旨。”林昭淡淡应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赵琰道:“边境布防之事,就按方才商议的即刻去办,不容有失。宫里,我去应对。”
“放心。”赵琰重重点头。
林昭又看了一眼如同背景板般伫立的萧烬,眼神复杂了一瞬,但军情紧急,容不得她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守好府里。”便随着太监匆匆离去。
这一去,便是大半日。
等到林昭从宫中回来时,脸色比去时更加冰冷,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厌烦。显然,宫中的“议事”并非那么愉快。
随后几日,公主府仿佛成了一个临时的军事指挥所和政务处理中心。北疆战事的阴云笼罩而下,虽然蛮族尚未大规模进攻,但各种情报、指令、物资调配的事务如雪片般飞来。林昭几乎忙得脚不沾地,既要关注边境动态,又要应对朝堂上各方势力的试探和皇帝明里暗里的掣肘。
赵琰也时常过府商议,有时一待就是深夜。
萧烬作为贴身护卫,始终沉默地跟在林昭身边,尽忠职守地保护着她的安全,处理着一些交办下来的杂事。她几次看到殿下揉着发痛的额角,看到她在无人处露出的短暂疲惫,心疼不已,那句憋在心里的话,更是找不到任何时机开口。
每一次,当她好不容易鼓起一点勇气,想要在片刻闲暇时凑近一些,总会被突如其来的公务、传报、或者赵琰的到访所打断。
仿佛老天爷都在跟她作对。
而与此同时,那道由皇帝亲笔朱批、盖着鎏金“皇帝之宝”御印的赐婚圣旨,早已循着钦天监选定的吉时,由礼部侍郎亲率仪仗,捧着明黄圣旨沿街宣读,从皇城根下传至京城九门,再由各州府驿站快马加鞭送往天下郡县,真正做到了“明发天下,妇孺皆知”。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所有的流程都在礼部和内务府的操办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虽然北疆军情紧迫,但该走的过场一样没少。
“大将军王与长公主殿下佳偶天成”的论调依旧充斥市井,甚至因为北疆突发战事,赵琰这位“准驸马”的重要性愈发凸显,这桩婚事在众人眼中也更显得“般配”和“必要”。
萧烬眼睁睁地看着婚期一日日临近,公主府里甚至开始零星地出现一些内务府送来的、用于大婚布置的红色物件,刺眼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心中的绝望一日深过一日。殿下忙于政务,对婚事似乎并无抗拒,甚至偶尔与赵琰商议完军务后,还会就婚礼的某个无关紧要的细节交换一两句意见——在萧烬看来,那无异于默认和接受。
她的勇气在一次次被打断和消磨中,几乎耗尽。
时间,就在这种繁忙、压抑、以及萧烬内心无尽的煎熬中飞速流逝。
眨眼之间,距离礼部钦定的、大将军王迎娶长公主的大婚吉日,竟只剩下不到一天了。
公主府内的红绸越来越多,喜庆的氛围开始无法抑制地弥漫开来,与北疆紧张的军情形成了诡异而讽刺的对比。
萧烬看着那些刺目的红色,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好像再也没有机会问出那个问题了。
也没有必要再问了。
结局,似乎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