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使者李暹被驱逐出长安的消息,如同一声沉闷的丧钟,敲响在少数知情人心中。吕布与贾诩都清楚,战争的阴云已无可避免地笼罩了长安。王允在朝堂上的独断专行,彻底堵死了西凉军的退路,除了拼死一搏,李傕、郭汜等人已无他选。
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紧迫。
温侯府书房内,气氛凝重却有条不紊。吕布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下核心圈层的几人:谋士贾诩、将领张辽、以及负责隐秘之事的李肃。徐荣身份特殊,暂未唤其前来,以免过于引人注目。
“文和,西凉军最快何时能兵临城下?”吕布首先看向贾诩,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贾诩略一沉吟,道:“李暹返回报信,需数日。李傕郭汜惊惧之下商议决策,再集结大军,即便最快速度,也需十日左右。但其先锋轻骑,或可更早出现在长安周边窥探。满打满算,留给我等的时间,恐不足半月。”
半个月!众人心中都是一紧。
“足够了。”吕布语气却异常冷静,“足够我们做好该做的准备。长安,不可守,亦不必守。”
他直接定下了基调。坚守长安,与数量占优、困兽犹斗的西凉军死磕,正中王允下怀,消耗的是他吕布的嫡系力量,最后无论胜负,得益的都是王允和关东诸侯。这种蠢事,他绝不会做。
“文远。”吕布看向张辽。
“末将在!”张辽踏前一步,神色肃然。
“你即刻起,以加强城防、清剿附近盗匪为名,暗中整顿兵马。并州旧部为核心,徐荣部能带走的精锐为辅,做好随时可开拔的准备。粮草、军械,优先配给这些部队。动作要快,但要隐秘,不可大张旗鼓,引起王允警觉。”吕布下令道。
“诺!末将明白!”张辽领命。他知道,这是要保存最核心的军事力量。
“李肃。”
“属下在!”李肃连忙躬身。
“两件事。”吕布目光锐利,“第一,我要你动用所有手段,严密监控从东面来的任何消息,西凉军一动,我必须第一时间知道。第二,…”他压低了声音,“蔡邕的事,可以动手了。就在这两日,趁着朝廷注意力还在西凉使者之事上,按计划行事,偷梁换柱,将人秘密送出城,妥善安置。记住,要做得干净利落,像真死了一样。此事若泄,我唯你是问!”
“主公放心!属下已安排妥当,死囚、验尸官、出城路线均已打点好,定教蔡中郎‘病逝’狱中,尸身连夜运出城焚化,绝无纰漏!”李肃眼中闪着精光,信心十足地保证。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吕布点点头,对李肃的能力还是放心的。救蔡邕,是棋局上一步重要的闲子,关乎未来名望士心。
最后,他看向贾诩:“文和,撤离的路线、顺序,以及之后的目的地,由你统筹规划。家眷、文官、以及重要物资的转移,必须悄无声息,分批进行。”
贾诩颔首:“诩已有所思量。弘农郡仍是首选,郡守段煨与西凉军素有隔阂,且实力不强,易于掌控。可先派小股精锐,以协防或换防为名,前往弘农关键隘口,以为内应。家眷及重要人员,可伪装成商队或迁居百姓,由可靠部下护送,陆续离城。最终大军开拔,方可水到渠成。”
“好!便依此计。”吕布对贾诩的谋划深感满意,“具体细节,文和与文远、李肃商议执行。记住,一切务必秘密进行,在最终时刻到来前,绝不可让王允察觉我等欲离长安。”
“诺!”三人齐声应道。
会议结束,张辽与李肃立刻匆匆离去,执行命令。书房内只剩下吕布与贾诩。
吕布走到窗前,望着府邸内看似平静的景象,缓缓道:“家眷…严氏、玲绮、貂蝉,还有那个董白,都必须万无一失。”
贾诩轻声道:“夫人与小姐的安危乃重中之重,当由最心腹之人护卫,第一批秘密离开。貂蝉姑娘与董白姑娘身份特殊,可混入后续队伍,分开安置,以免引人注目。高顺将军处…”
“高顺不能动。”吕布打断道,“骊山秘库乃我等根基,必须由他镇守。待大军撤离时,他自会按计划携最后一批财货前往汇合。”他对高顺及其陷阵营的忠诚与能力有绝对信心。
“至于徐荣…”吕布沉吟片刻,“我会亲自与他谈。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留在长安会是什么下场。他的部下家眷,也要妥善安排,一同撤离。”
部署已定,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悄然撒开。长安城表面依旧由王允发号施令,沉浸在“诛董”后的虚假平静中,而暗地里,一股力量正在冷静地执行着撤离的计划。
吕布的部下展现出高效的执行力。张辽以各种借口调兵遣将,将忠诚的部队和物资向几处城门附近集结;李肃的情报网络全力运转,同时,诏狱内一场偷天换日的戏码悄然上演;贾诩则规划着最安全的路线和撤离时序。
吕布本人则显得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朝会,大多时间待在府中,仿佛对外界风云漠不关心,甚至故意做出几分对王允命令敷衍执行的样子,以麻痹这位逐渐孤立的司徒。
风暴来临前的宁静,最是压抑。但吕布眼中,却只有冷静的算计和坚定的决心。放弃长安非是败退,而是为了跳出死地,换取更广阔的天空。王允亲手点燃的烽火,就留给他自己去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