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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镜中人影

血铜钱静静地躺在阿毛的掌心,仿佛在沉睡。然而,就在一瞬间,它突然开始颤动起来,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唤醒了。

阿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只见血铜钱的表面开始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紧接着,一道细微的裂缝出现在铜钱的中央。裂缝越来越大,最终,一枚嫩绿的芽从裂缝中钻了出来。

这株嫩芽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着,转眼间便长成了一株小小的植物。它的主干呈现出青铜的质地,坚硬而光滑,而枝条上却开满了冰晶般的梅花,洁白如雪,晶莹剔透。

更让人惊奇的是,每当子夜时分,这株铜钱树会结出三枚果实。其中一枚果实的形状宛如莲花剑穗,另一枚则状似冰晶面具,而最后一枚果实,竟然是刻着“往生”二字的血铜钱。

这三枚果实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让人不禁心生敬畏。阿毛凝视着它们,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仿佛这三枚果实蕴含着某种巨大的秘密。

阿毛对着铜镜刮胡子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右眼里浮现出煜霄练剑的身影,左眼则映出泠霜对镜梳妆的模样。他眨眼的功夫,两个身影又重叠成自己的倒影,只有衣领上别的冰晶梅花闪着微光。

暮色像打翻的墨汁,缓缓洇染开这破败老宅的每一寸角落。风穿过漏风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仿佛有无形的鬼手在拨弄着什么。

“别看了,”驼背老人浑浊的眼睛半眯着,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树干,带着一股常年与草药和阴气打交道的陈腐气息。他佝偻着身子,就蹲在院子最阴暗的角落,面前是一个简陋的泥灶,上面搁着一只粗陶罐。罐子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煮着的并非寻常食材,而是几枚奇异的果实——那是从那株盘踞在宅院中央、枝桠扭曲如鬼爪的铜钱树上掉落下来的花果,每一颗都泛着淡淡的铜锈色,仿佛还带着枝干上那些古钱币图案的残影。

“沾了阴气的铜镜,照什么都模糊,映出来的都是些歪歪扭扭、不人不鬼的影子,都这样。”老人用枯枝般的手指,不耐烦地戳了戳自己面前一块蒙尘的铜镜,镜面果然斑驳不堪,映出的并非清晰的倒影,而是一片混沌的幽光,仿佛镜子里锁着什么东西。

他转向那个站在院子里、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年轻人,语气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你现在的身子,就是个活灯笼啊。外面看着是个人,里面……却装着两个阴魂,日夜不歇地撕扯着。那铜镜自然也映不出你的真容,它只看得见那些附着在你身上的、不属于你的东西。”

话音刚落,陶罐里的药汤猛地沸腾起来,气泡咕噜咕噜地翻滚,冒出的蒸汽不再是无色的水汽。它们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变幻,竟分出了两种颜色。

一缕是青,如同深山里千年不化的寒潭,带着森森剑意;另一缕是白,宛如北境极寒之地飘落的初雪,透着凛凛寒气。青色的蒸汽翻腾着,逐渐凝聚,竟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是煜霄。他仿佛还握着剑,剑气纵横,化作无形的利刃,在斑驳的土墙上刻下一道道深刻的痕迹,字迹还未成形,便已带着锐利的寒光。白色的蒸汽则更添了几分灵动,它们聚拢成另一个身影——泠霜。她指尖轻点,冰晶便顺着她的意愿凝结、生长,在空中排列组合,渐渐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卦象,卦象流转,隐约有星辉闪烁。

青气与白气,剑意与冰魄,两股截然不同却又隐隐呼应的气流在空中纠缠、碰撞。它们时而激荡,时而交融,如同两个宿命注定要纠缠的灵魂在无声地角力。最终,所有的蒸汽都汇聚到了墙角的一处,两股力量相互牵引、交织,硬是在那片混沌的蒸汽中,凝炼出了四个字。

字体古朴而带着某种诡异的力道,深深烙印在空气里,仿佛刻在了每一个看到它的人心上:

“铜棺未闭”。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院落里死寂的气氛。铜棺未闭?那象征着什么?是镇压着什么的棺椁没有彻底封死,任由阴气外泄,才导致了这宅院的诡谲?还是说,那两个附在年轻人身上的阴魂,本身就和这铜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年轻人浑身一震,脸上的血色褪得更干净了,眼中只剩下惊惶与难以置信。而驼背老人,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四个字,浑浊的眼中,似乎有更深沉的故事在翻涌。

阿毛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灼痛,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不禁皱起眉头,用手捂住胸口。

疼痛越来越强烈,阿毛忍不住解开了衣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当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时,惊讶地发现那道七星疤痕竟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静止的七枚斑点,此刻竟然开始缓缓旋转起来。尤其是代表煜霄和泠霜的那两颗,它们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的指南针一样,不停地转动着。

阿毛瞪大了眼睛,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这种变化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阿毛静静地站在窗边,目光投向遥远的东北方向。暮色如一层轻纱,缓缓地笼罩着大地,将远处的山峦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那山峦宛如一座倒扣的巨大铜棺,静静地横卧在天地之间,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突然,阿毛感觉到衣领处一阵凉意,他低头看去,只见那原本镶嵌在衣领上的冰晶梅花不知何时脱落了下来。这朵冰晶梅花晶莹剔透,宛如大自然的杰作,然而此刻却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阿毛凝视着地上那破碎的冰晶梅花,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注意到,这八瓣碎片恰好指向了八角塔遗址所在的方位,仿佛是一种神秘的指引。

第二节:夜行荒寺

三更天,子时的钟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却已悄然滑入更深露重的死寂。

夜色浓得化不开,像一块巨大的、吸饱了墨汁的绒布,严严实实地覆盖了整个世界。连风都吝啬于发出一丝声响,世界凝固在一片死寂之中。

就在这时,庭院中央那株令人不安的铜钱树,毫无征兆地动了起来。

起初只是最顶端的几片“叶子”——那些酷似古钱币的硬质叶片——微微颤动,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拨弄。紧接着,整棵树都活了过来,那些锈迹斑斑、刻满神秘符文的枝干如同痉挛的巨蛇,缓缓扭动、伸展。

成百上千枚铜钱状的叶片哗啦啦地翻卷、碰撞,发出细碎而密集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无数低语在同时响起。月光惨白,穿过摇曳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扭曲而变幻的光斑,像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阿毛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屏住呼吸,藏在暗处,眼睁睁看着这诡异的景象。

他口袋里那枚本就滚烫的血铜钱,此刻更是烫得惊人,仿佛要烧穿布料,烫伤他的皮肤。一股无法抗拒的拉力从铜钱上传来,像是有根无形的线,死死拽着他的魂魄,指向一个方向。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被那枚铜钱“领”着,穿过摇曳着鬼火的树影,绕过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假山,来到了寺庙的废墟前。

这里曾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古寺,如今更是残破不堪,仿佛随时会坍塌成平地。断壁残垣间长满了野草和藤蔓,将昔日的庄严掩埋在荒芜之下。

唯一完整的,似乎只有那面斜挂在两根朽木之间的门匾。匾额早已不是完整的,边缘焦黑,显然经历过一场大火或是雷击。但就在今夜之前,上面只模糊可见“半座”两个字,像是一个未完的谜语。

而现在,借着惨淡的月光,阿毛看清了——那残缺的匾额上,原本空缺的部分,不知何时,被人用一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般的颜料,补上了剩下的半个字。

“酆”。

完整的三个字——“半座酆”——赫然在目。这正是上一次,在他濒临崩溃、记忆模糊之际,隐约出现过的那个神秘道观的名字!只是上次他看到的,似乎只是“半座”,而此刻,这缺失的“酆”字,竟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补全了。

阿毛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他盯着那三个字,感觉背后渗出了冷汗。这是巧合?还是有人在故意引他前来?那枚血铜钱还在他口袋里发烫、发响,像是在催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门板已经破损大半的庙门。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朽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硫磺与香火混合的气味。

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靠近时,一阵极轻微的、仿佛朽木自身松动般的“吱呀——”声,从那扇破败的庙门后传了出来。

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可以被夜风吹散,但在这死寂的荒寺废墟中,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阿毛的思绪。

他浑身一震,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那血铜钱的拉扯力却更强了,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拖过去。他咽了口唾沫,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无形命运推着走的无力感。

那扇门,显然不是自己开的。里面,到底有什么?

阿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推开那扇腐朽不堪的木门,伴随着“嘎吱”一声,门轴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

门开了,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阿毛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定睛一看,院内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满地都是铜钱铺就的八卦阵!这些铜钱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失去了光泽,变得暗淡无光,但它们仍然按照某种神秘的规律排列着,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在八卦阵的中央,坐着一个身穿蓑衣的背影。那背影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塑。阿毛的心跳愈发剧烈,他缓缓地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生怕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当阿毛走到距离那背影只有几步之遥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谁?”

话音未落,那背影突然像是被惊扰了一般,猛地转过头来。阿毛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竟然是一个驼背老人!

老人的半张脸已经腐烂,露出了森森白骨,而另一半脸则是一副判官的面容,面无表情,冷酷至极!

“来得正好。”

这四个字仿佛不是从驼背老人那布满皱纹、如同干枯树皮的嘴里发出的,倒像是直接从他朽坏的胸腔深处,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挤出来的。

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非人的、仿佛来自幽冥判官的威严,让阿毛的脊背瞬间绷紧,寒毛直竖。

老人枯槁的手指,如同两根朽木,颤巍巍地指向不远处那张蒙尘的供桌。

那桌子歪斜着,几条腿深深陷在厚厚的枯叶和尘土里,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散架。桌上空荡荡的,唯一摆着的,是一盏造型奇特的灯。

这灯的灯座,竟是一个倒置的铜棺模型!铜棺表面斑驳陆离,锈迹斑斑,仿佛承载了无数岁月的阴沉与晦暗。

棺盖的缝隙处,隐约可见内里仿佛刻满了密密麻麻、难以辨认的符文。灯座上伸出了七根细小的灯芯槽,如同七根通往幽冥的通道。然而,此刻七根灯芯中,已经有五根彻底熄灭,只剩下微弱的余温,像五道被斩断的生命线。

唯独剩下的两根,却燃烧着截然不同的火焰——一根是跳跃的青色,如同深夜林间妖异的鬼火;另一根是纯净的白色,如同极地冰川凝结的寒芒。

那青白色的火焰在灯芯上明明灭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在低语着什么古老的秘密。灯座边缘,赫然有一个缺口,大小恰好能嵌入一枚铜钱。

就在这时,怀里的血铜钱发生了异变!

原本只是发烫的铜钱,突然不受控制地“嗖”一声,像一条被激怒的红鳞小蛇,猛地从阿毛的衣袋里弹射出来!

它划出一道灼热的弧线,精准无比地,径直嵌入了那盏奇特灯座的缺口之中!铜钱一嵌入,整个灯座仿佛被激活了某种机关,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竟微微倾斜起来。

倾斜的瞬间,那青色的火焰和白色的火焰猛地蹿高,然后如同拥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脱离了灯芯,在半空中疯狂地交织、缠绕、融合。

它们不再是简单的火焰,而是凝聚成了实质!青色的火焰凝聚成一道身影,手持长剑,剑气纵横,正在虚空中刻写着什么;白色的火焰则凝聚成另一道身影,指尖凝冰,正在排列着玄奥的卦象。

这虚影,比在铜镜中看到的清晰了何止百倍!青影正是煜霄,他脸上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能看到那熟悉的坚毅神情,腰间晃动的莲花剑穗清晰可见,随着他虚影的动作轻轻摆动。

白影则是泠霜,她那张总是遮掩面目的神秘面具,此刻清晰可见,而且,面具上竟然新添了一道细小的裂痕,从眉心一直延伸到鼻梁,让她的虚影看起来平添了几分破碎和凄美。

“铜棺未闭……”青白交织的虚影口中,清晰地吐出了这四个字,声音在空旷的院落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警告。

阿毛看得目瞪口呆,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个虚影,这两个阴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盏诡异的灯,那枚跳出的血铜钱,还有这判官般的老头……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将他死死地笼罩其中。

“双魂灯只能燃四十九天。”那判官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决绝。

随着话音落下,驼背老人猛地抬手,指尖如枯枝般抠向自己的脸颊。阿毛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撕扯开来。

那是一张腐烂的假面。

假面与老人的皮肤贴合得异常紧密,边缘已经渗入了血肉,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融合状态。

此刻,它被老人强行撕下,发出布帛撕裂般的声响,伴随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尘土、霉菌和某种腐败肉类的恶臭。

假面落地,像一块破败的皮革,上面还沾着几根灰白的胡须。

而假面之下,露出的那张脸,却让阿毛的血液瞬间冻结,灵魂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那张脸,与他一模一样!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一样的嘴唇,甚至连脸上那几颗不显眼的小痣,都分布在完全相同的位置。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幻象?还是说,这个驼背老人,竟然是另一个自己?不,不可能!他分明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左眼的眼窝却是空的,塞着一枚古旧的铜钱。

铜钱不大,边缘磨损严重,正中间那个方孔被塞进了肉里,随着老人“我”说话时的轻微动作,那铜钱竟在里面微微转动,发出“嘎啦啦”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不是塞在眼窝里,而是嵌在活生生的骨肉之间。

“想让他们真正复活,需要三样东西……”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直刺阿毛的心脏。真正复活?煜霄和泠霜?那两个阴魂?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阿毛的脑子一片混乱,无数疑问如同破堤的洪水般涌出,却找不到一个答案的出口。

就在他震惊、恐惧、无法思考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凄厉的夜枭啼叫声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那声音如同利刃,割裂着夜幕,也割裂着阿毛本就摇摇欲坠的神经。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浑身汗毛倒竖。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供桌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那原本看起来坚固厚实的桌面,不知何时,底部边缘悄然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越来越大,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声,整个桌面竟从中分开了,露出了一个隐藏的暗格。

暗格不大,约莫半尺高,一尺见方,里面却整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这些东西静静躺在那里,却仿佛带着各自的故事和沉重的过往,散发出一种诡异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最上面的是一块深红色的布料,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还沾着几点暗褐色的、看不清是什么的污渍——那是胡三娘的红盖头。阿毛隐约记得这个名字,似乎与这荒寺、与那“半座酆”有着某种联系,是一个悲剧的角色。

旁边是一截毛茸茸、颜色灰白的东西,上面似乎还能看到几根断掉的绒毛,带着一种冰凉刺骨的感觉——那是雪狐的断尾。狐尾?这又是什么来由?是祭品?还是某种契约的象征?

再往下,是一个巴掌大小、边缘有些模糊的铜镜,镜面布满铜锈,几乎无法映照出任何影像,只残留着一点冰冷的触感——这是小道士的铜镜。小道士?又是谁?这些名字和物品,像一个个无形的绳索,将阿毛越缠越紧。

然后是两只小巧的绣鞋,鞋面上绣着已经褪色的花朵,针脚细密,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哀愁——那是二妞子的绣鞋。二妞子……又一个名字,又一个仿佛被命运碾碎的灵魂。

阿毛的目光在这些物品上扫过,心脏越来越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慢慢淹没了他。这些物品的主人,无一例外,都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仿佛它们本身就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样东西上时,瞳孔猛地收缩,几乎要瞪了出来,连呼吸都停滞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布制的肚兜。样式是他小时候常见的那种,上面还用一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液般的颜料,画着几个歪歪扭扭、不成样子的符咒。

这肚兜,他太熟悉了!那上面画的符咒,更是他幼年时,在他母亲病重的那段时间,他偷偷用手指蘸着灶膛里的灰,又混合了不知哪里弄来的血,笨拙地画上去的。他以为早已遗失,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诡异的暗格里!

这怎么可能?这是他的东西!怎么会在一个假冒自己脸孔、眼窝里塞着铜钱的驼背老人这里?

“往生契约签订者的贴身之物。”判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酷。他的目光扫过暗格里的每一件物品,仿佛在检阅他收藏的战利品。“还差最后一件……”

最后一件?阿毛的心跳如擂鼓,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肚兜,一种强烈的、被窥视被利用的愤怒和恐惧涌上心头。

这些物品,这些名字,还有自己这个假冒者口中的“往生契约”,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又扮演着什么角色?那个肚兜上的血符,难道……难道与他现在身体里寄宿的这两个阴魂,与他这如同“活灯笼”般的状态,有着某种致命的联系?

判官左眼窝里的铜钱再次转动,发出更加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在嘲笑他的惊惶,又仿佛在倒数着什么。

阿毛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而那判官,显然就是掌握着所有秘密的关键。而他口中的“最后一件”,又会是什么?又会牵扯出怎样更加恐怖和残酷的真相?

第三节:梅花烙魂

黎明前的黑暗中,铜钱树悄然绽放。那花朵洁白如雪,花瓣如同冰晶般透明,花蕊则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阿毛站在树下,手中紧握着判官给他的陶罐。他静静地凝视着树上的花朵,等待着它们落下。

终于,第一朵花飘落下来,阿毛迅速伸出陶罐,将其接住。那朵花落在罐底,瞬间融化成一滩青白两色的液体。

接着,第二朵、第三朵……一朵朵花相继落下,每一朵都在触及罐底的瞬间融化成液体。阿毛小心翼翼地接住每一朵花,看着罐中的液体逐渐增多。

当第七朵花落下时,罐中的液体突然沸腾起来,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着。阿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只见液体中浮现出一幅景象——八角塔地宫。

在地宫中,阿毛看到了煜霄的魂魄被铜链紧紧锁住,悬挂在左墙之上。他的身体显得有些虚幻,仿佛随时都会消散。而在右壁上,泠霜则被封在一块巨大的冰晶中,她的面容苍白,毫无生气。

在地宫的中央,悬浮着一口微型铜棺,棺盖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铜棺周围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他们的主魂还困在那里。”判官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自己身后响起,阿毛猛地一惊,浑身汗毛倒竖。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转身,但身体却像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他僵硬地转动脖颈,这才看清,不知何时,那个驼背老人——不,现在他更像是一个真正的判官——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自己身后。

老人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蓑衣,此刻上面沾满了浓重的夜露,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细节,但那双塞着铜钱的左眼,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右眼,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阿毛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他之前带回的只是残魂。”

残魂?什么意思?之前铜镜中出现的,以及刚才灯上显现的,都只是残魂?那完整的主魂呢?被“困”在哪里?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大脑,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就在这时,他手腕上之前那个模糊的梅花烙印,突然开始发烫。不是灼烧般的痛,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有生命在内部涌动的温热。阿毛下意识地低头去看,瞳孔瞬间放大,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只是淡淡印记的梅花烙印,此刻皮肤下竟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铜钱纹路!那些纹路清晰可见,边缘是深褐色的铜锈色,中间是小小的方孔,正沿着他手腕的血管,如同贪婪的藤蔓,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心脏的方向蔓延。

最让阿毛感到毛骨悚然、几乎要崩溃的是,每枚正在蔓延的“铜钱”方孔里,都映照着微缩的、活动的景象!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其中一枚,方孔里清晰地映出煜霄熟悉的身影,他正在那里挥舞着长剑,剑气纵横,仿佛要将这方寸之地劈开。

阿毛甚至能看清他剑穗上那朵莲花的细节。紧接着,视线移到另一枚铜钱上,方孔里却变成了泠霜,她指尖凝聚着冰晶,正在那里一丝不苟地结着某种复杂的法印,冰冷的气息似乎都要从那微缩的影像里渗透出来。

这...这是什么?他和这两个阴魂,到底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钻入他血脉的铜钱纹路,还有方孔里映照出的景象,难道意味着这两个阴魂的意志,甚至他们的行动,都在某种程度上与他自身产生了连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掏空灵魂的容器,又被强行塞进了这些不属于他的东西,还要眼睁睁看着它们在自己身体里生根发芽,甚至...窥视着它们的一切?

“阴阳契的反噬。”判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了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他枯瘦的手指并没有收回,反而更加贴近阿毛手腕,然后用那根布满污垢、指甲长得有些骇人的长指甲,精准而用力地划开了阿毛手腕的皮肤。

“啊——”阿毛痛呼出声,本能地想要缩手,但判官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扣住。然而,流出的并非鲜红的血液,而是两股纠缠在一起的、青白交织的光丝!

那光丝仿佛有生命般,在破开的伤口处扭动、挣扎,发出细微的、如同蚕食桑叶般的沙沙声。青色的是煜霄的气息,白色的是泠霜的气息,它们本应存在于那盏诡异的灯中,此刻却以这种方式,从阿毛的身体里被强行剥离出来。

阿毛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血淋淋的伤口,以及从中不断涌出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青白光丝,感觉整个世界都扭曲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谁?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判官看着那些被剥离的光丝,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他缓缓说道:“不过,也是机会...”他的声音低沉而模糊,带着一丝阴谋得逞般的兴奋,又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更大的图谋。

阿毛的心沉了下去,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正被卷入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也更加不可逆转的旋涡之中。那所谓的“机会”,恐怕并非对他而言。

光丝在判官的掌心缠绕,仿佛有生命一般,逐渐交织成一朵精致的莲花形状。这朵光丝莲花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星星,引人瞩目。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铜钱树上时,那株原本安静的奇异植物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它的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在欢呼着什么。紧接着,所有的果实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催动,同时炸裂开来。

果实爆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中显得格外清脆,回荡在空气中。随着果壳的破裂,一枚剑形的玉坠从莲花状的果壳里掉落出来,晶莹剔透,宛如冰晶一般。而在那冰晶般的果肉之中,竟然还藏着一片面具残片,上面刻有古老的符文,透露出神秘的气息。

“养魂玉和凝魄冰。”判官凝视着手中的这两件宝物,喃喃自语道。他小心翼翼地将养魂玉和凝魄冰按进阿毛胸口的七星疤痕里,只见那疤痕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在吸收这两件宝物的力量。

“现在只差……”判官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些许凉意。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鸦啼打断。

阿毛转头看见二妞子的坟头站着个模糊的身影,穿的正是在荒寺见到的那双绣鞋。

身影对他招了招手,然后指向东北方——八角塔遗址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血色旋涡。

第四节:双生之契

血色旋涡下的地宫,比阿毛记忆中的还要阴森恐怖。

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

阿毛小心翼翼地举着判官给他的青铜灯,微弱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勉强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灯光所及之处,阿毛惊讶地发现墙上竟然密密麻麻地镶嵌着无数铜钱。

这些铜钱看起来年代久远,表面已经被铜锈覆盖,但仍能隐约看出它们原本的形状。

每走一步,阿毛都能感觉到脚下有轻微的震动,仿佛这些铜钱是有生命的一般。

当阿毛走到地宫的中央时,他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咔咔”声。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墙上的铜钱开始自动翻转,露出了它们背面刻着的名字。

阿毛定睛看去,只见上面刻着“胡三娘”、“白十九”、“张玉阳”等等名字,这些名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阿毛继续向前走着,心中越发觉得诡异。突然,他听到了两声特别响亮的“咔咔”声,他猛地回头看去,只见最新翻过来的两枚铜钱上,赫然刻着“李煜霄”和“泠霜”这两个名字!

地宫中央的铜棺比上次见到时更完整,棺盖上的七星凹槽已经补全六颗。阿毛刚靠近,棺内就传出剧烈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棺而出。

“师兄…” 一个微弱而干涩的声音,如同枯叶摩擦,突然从那口静静矗立在供桌旁的铜棺模型中传出。

这声音让阿毛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师兄?谁在叫师兄?是判官?还是棺材里的人?

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目光落在那口倒置的铜棺模型上。

模型虽小,但那冰冷的金属光泽,以及棺盖上繁复而诡异的纹路,依旧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阴寒。

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棺材内部低语。

“把第七枚铜钱…嵌进去…”

命令清晰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阿毛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

指尖触到的不再是那枚温热的、带着血腥气的血铜钱,而是两枚分属不同的钱币——一枚呈现出清新的青色,如同夏日里最饱满的莲叶,带着淡淡的、属于火焰的灼热感;另一枚则是纯净的白色,如同寒冬里初降的霜雪,触手冰凉,仿佛蕴含着冻结万物的寒意。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煜霄和泠霜的化身。

阿毛的手有些颤抖,他不知道该拿哪一枚,或者,该怎样将它们嵌进铜棺模型上那唯一的凹槽。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判官枯瘦的手指突然点在了他的后颈,一股阴冷的力道传来,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手按向了铜棺底部的那个缺口。

“咔哒——”

一声轻响,如同合上了某种古老机关的密码。阿毛只觉得手中一轻,两枚铜钱如同拥有了自主意识般,精准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分别嵌入了凹槽两侧。

它们嵌入的瞬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阻力,反而像是回到了最舒适的家园,发出了满足的、细微的嗡鸣。

而就在铜钱嵌入的同一时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整口铜棺模型,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物质属性,变得如同水晶般透明。

那冰冷的金属质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幻的、流转着微光的质感。透过透明的棺壁,阿毛清晰地看到了内部景象。

煜霄和泠霜的魂魄,就那样背对背悬浮在狭小的棺内空间。他们不再是供桌上灯焰中模糊的虚影,而是拥有了更加清晰的轮廓。

煜霄腰间晃动的莲花剑穗清晰可见,剑穗末端还系着几缕不知何时染上的、早已干涸的血丝;泠霜脸上的面具依旧冰冷,但那道新添的裂痕,在透明棺壁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

更让阿毛震惊的是,他们两人之间,竟然连着七根细如发丝的光线。

三青三白一赤,如同蛛丝般缠绕着,将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些光丝在棺内飘荡,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散发着微弱却奇异的光芒。而在最中央的那根、看起来最为粗壮的青白交织的光丝上,则缠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铜钱锁。

那铜钱锁样式古朴,锁面刻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同生”。

“双生契?”

阿毛脱口而出,脑海中瞬间闪过驼背老人——那个自称判官的老人——之前提到过的某种秘术。双生契,那是道门中最霸道、最残酷也最禁忌的一种契约。

它强行将两个独立的魂魄捆绑在一起,让他们共享生命,共享感知,共享一切。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无法分割。一旦一方受到重创,另一方也会感同身受,甚至可能直接消散。

他看着那铜钱锁,心脏猛地一缩。契约成立,意味着他们两人从某种意义上已经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变成了一个整体。

但此刻,那象征着“同生”的铜钱锁,锁面已经锈蚀了大半,呈现出一种暗淡的、死气沉沉的褐色。

锁身布满了细小的裂痕,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随时都可能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触碰,或者仅仅是时间的流逝,而彻底断裂。

如果锁断了会怎样?是两人彻底分离,还是其中一方会因此彻底消散?阿毛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口看似普通的铜棺,这副诡异的景象,背后隐藏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惊心动魄和危险。

而他自己,似乎也更深地被卷入了这个旋涡之中。

判官的虚影从棺盖上浮出:“当年他们为对抗往生契,偷偷结了这契约。现在...”话未说完,铜钱锁突然崩断一根光丝!

第五节:魂兮归来

地宫的崩塌毫无预兆,如同沉睡了千年的巨兽猛然苏醒,发出不甘的咆哮。

头顶的岩石簌簌而落,夹杂着不知从何处涌来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铜钱,如同一场密集而致命的暴雨,砸在阿毛的身上、脸上,生疼。

他甚至能听到铜钱穿透空气的尖啸,以及岩石碎裂时那令人牙酸的脆响。

不能再等了!铜棺内部那锈蚀的“同生”锁锁,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阿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出里面的魂魄!他猛地一个箭步,冲向那口在摇摇欲坠中依旧散发着诡异光芒的铜棺。

怀中的两枚血铜钱——一枚青,一枚白——此刻仿佛重若千斤,又仿佛轻如鸿毛,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他将两枚铜钱对准棺底那七个凹槽,用尽全身力气按了下去!

“锵!锵锵锵锵锵锵!”

七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轰鸣的崩塌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异常清晰。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封印被瞬间打破。

就在铜钱嵌入凹槽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冲击力猛地从铜棺中爆发出来,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将阿毛掀飞!

他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那是一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符咒的石墙,符咒样式古老而狰狞,描绘着各种鬼神与符箓。然而此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原本静止的符咒,竟然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墨色的符线扭曲、伸展,仿佛有了生命,争先恐后地朝着他后背的伤口钻去。

钻入的瞬间,伤口传来一阵冰火交织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啃噬着他的血肉,又仿佛有灼热的岩浆在经脉中流淌。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符咒钻入体内后,顺着他的脉络游走,改变着什么,强化着什么。

而他的目光,却无法从那口铜棺上移开。

铜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那声音低沉、浑厚,带着金属撕裂空气的锐利,仿佛整个地宫都在这轰鸣中颤抖。

紧接着,一声巨响,如同惊雷炸裂,棺盖猛地炸裂开来!碎片四溅,带着刺目的金属火星,在昏暗的地宫中划出一道道死亡的轨迹。

就在棺盖炸裂的瞬间,两道无比璀璨的光芒从铜棺内部冲天而起!一道是纯粹的青色,如同最纯净的琉璃,带着灼热的剑气;一道是冰冷的白色,如同最凛冽的寒冰,带着冻结万物的杀意。正是煜霄和泠霜的魂魄!

它们不再是之前那模糊不清的虚影,而是凝聚成了实质般的流光,在崩塌的地宫中疯狂地交织、碰撞。

青白两色光芒时而融合,时而分离,如同两条纠缠不休的巨龙,在弥漫的尘土和血色的光晕中翻滚、盘旋。

最终,它们在半空中猛地一合,竟然交织成了一个完美而古老的太极图案!阴阳双鱼在图案中流转,青白二气相互追逐,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既毁灭又创生的恐怖气息。

阿毛胸前的变化,更是让他自己都惊呆了。那枚一直贴身佩戴的养魂玉,此刻散发出温润而强大的暖意,玉石表面流转着柔和的白光,仿佛一个温暖的港湾。

而另一侧的凝魄冰,则散发出刺骨的寒意,冰块表面凝结出细小的冰晶,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更让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是,他胸口的那个由七颗铜钱组成的疤痕,此刻竟然迸发出了刺目的金色光芒!光芒如同实质的火焰,将他的上半身完全笼罩,那光芒中,仿佛有古老的文字和符咒在飞速闪现、消隐。

青白太极,温润白光,幽蓝寒意,刺目金芒……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微缩却无比强大的能量场,暂时稳住了开始彻底崩塌的地宫一角。

阿毛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无数双手在拉扯,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但他知道,这既是危机,也是转机。那两个魂魄,似乎就要出来了。而他自己,也正在发生着某种深刻而不可逆转的变化。

\"阿毛!\"熟悉的声音从不同方向传来。金光中,煜霄的身影逐渐凝实,心口的莲花疤痕已经变成金色纹身;泠霜则戴着完整的新面具,只是面具眉心多了枚铜钱印记。

判官的身影在铜棺碎片上扭曲:\"双生契...居然用我的铜棺...重塑了...\"他的左眼铜钱突然弹出,滚到阿毛脚边,\"记住...铜棺有七口...\"

爆炸的气浪将三人掀出地宫。当阿毛在八角塔废墟上醒来时,发现左手腕内侧多了个铜钱大小的胎记,而煜霄和泠霜正一左一右扶着他。

晨光中,他们的影子与阿毛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轮廓边缘泛着淡淡的青白色光晕。

“成功了?”阿毛摸向胸口,七星疤痕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朵七色梅纹身。

泠霜摘下面具,露出久违的真容。她指尖凝出冰晶梅花,轻轻按在阿毛腕间的铜钱胎记上:“从现在起,我们三个的生命...”

“就系在这枚铜钱上了。”煜霄拍拍腰间新得的青铜剑,剑穗上缀着的正是那枚并蒂莲铜钱。

阳光下,三人的影子终于恢复正常,只有细心观察才会发现——当风吹过时,他们的影子偶尔会突然变成一个人。

远处山坡上,驼背老人默默收起第七盏熄灭的魂灯。灯座底部,小小的铜棺模型正在渗出黑色黏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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