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因“以商养战,以武促商”八字方略燃起的火焰,被一个现实问题浇灭。
人。
高端战力与管理人才。
两个词,像两座山,压在周小七、苏清雪和周锦萱的心头。
气氛凝重。
周小七上前一步,翻开手中的册子,声音艰涩:“先生,我补充一下具体数据。”
“目前,以邵林两县为根基,算上新招弟子和改编青壮。”
“整个振华体系内,完成《气血修炼法》前三层修炼,达到壮体境的,约有五万之众。”
这个数字足以让任何势力侧目。
“其中,突破至炼皮境的,约一万人。突破至炼肉境,仅三千人。而达到炼筋境的……不足八百。”
周小七每报出一个数字,厅内的空气就稀薄一分。
这是一个无比陡峭的金字塔,底座庞大,顶端尖锐。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最核心的问题:“至于锻骨境,即便算上省城分馆的赵馆主他们,满打满算,亦不过寥寥八人。”
“而洗髓境……”周小七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地图上的总办府,“更是只有徐莽镇守使和先生您,两人而已。”
两人,撑起整个体系的武力天花板。
这个事实,敲得在场几人胸口发闷。
“管理人才同样稀缺。”苏清雪接口,她此刻的表情写满了忧虑,没有了面对格物之学时的从容。
“按照先生的规划,一支商队,一个分馆,就需要一套完整的管理班子。会计、管事、教习、护卫队长……这些职位都不能随便拉人胜任。”
她看向周明,语气认真:“我们学堂培养的人才,刚够维持两县运转。”
“想要支撑起后续的商业和武馆计划,人才储备远远跟不上扩张速度。”
她的话,揭开了宏伟蓝图下最脆弱的根基。
没有足够锋利的矛,没有足够坚固的盾,“以商养战”就是一句空话。
商队走不出百里,就会被吞噬;武馆开到外地,也会因管理混乱而变质,甚至被地方势力吞并。
刚才还热血沸腾的三人,都冷静了下来。他们看着地图上广阔的湘省腹地,第一次感觉到了有心无力的窒息。
然而,在这压抑的沉默中,周明却笑了。
他的笑容很平静,仿佛眼前的困局不值一提。
他看着三人紧锁的眉头,开口,声音不大,却石破天惊。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我决定放手,交给你们去做。”
什么?
周小七、苏清雪、周锦萱三人猛地抬头,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自今日起,‘星火计划’第二阶段,囊括商队组建、商路开拓、分馆设立、民生政务等所有具体事务,由你们三人共同商议,全权负责。”
周明看着他们震惊的脸,一字一顿地补充:“我,将不再过问任何具体事务。”
议事厅内炸开一颗无声的雷。
让他们三人共管两县,并负责向外扩张的所有事务?
这怎么可能!
这已不是信任,这是将整个振华体系的未来,都压在了他们三人的肩膀上!
这副担子,太重了!
“大哥!”周锦萱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颤抖,混杂着激动、惶恐与不安,“我们……能行吗?”
周小七和苏清雪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个是精于情报与戒律的“暗箭”,一个是擅长规划与统筹的“大脑”,可他们从未真正独立执掌过如此庞大的摊子。
先生的每一个决策,都是他们的指南针,一旦失去这个指南针,他们真的能在乱世中,驾驭好这艘刚刚起航的大船吗?
看着他们忐忑的样子,周明语气笃定。
“我相信你们。”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一个成熟的体系,不能永远只依靠一个人来推动。你们要去学着自己做决定,学着解决问题,甚至……学着犯错。”
他的视线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失败的经验,有时候比成功的经验更宝贵。只要我们的根基还在,犯一些错,又何妨?”
“更何况,”周明话锋一转,“我放手,不是为了当甩手掌柜。而是因为,有一件更重要、也只有我能做的事情,在等着我。”
他重新站起身,走回议事厅中央,视线仿佛穿透了屋顶,看到了整个振华体系那无数渴望变强的人。
“你们的疑惑,我来解答。你们缺的人,我来培养!”
周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自信与豪迈。
“我将坐镇邵清武馆和学堂,为振华体系这台高速运转的机器,源源不断地输送合格的‘零件’,和你们最需要的‘人才’!”
他看向周小七:“你缺能独当一面的锻骨、洗髓境高手去坐镇一方,威慑宵小?”
他看向苏清雪:“你缺能将我们的理念与规矩,原封不动地复制到新地盘,并高效运转起来的管理人才?”
“这些,都交给我。”
周明摊开手,仿佛将整个天下都握于掌心,“我要为这部机器,打下最坚实,最牢不可破的地基!”
议事厅内,落针可闻。
周小七、苏清雪、周锦萱三人,呆呆地看着周明。
他们终于明白了。
先生不是要退居幕后,而是要站到更高的地方!
如果说他们是驾驶战车,在前线冲锋陷阵的将军,那先生,就是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精兵强将,锻造神兵利器的“武祖”!
是啊,论培养人才,论功法推演,论批量制造高手,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得上先生?
想通了这一点,三人心中的惶恐不安瞬间被一股炙热的火焰取代。
那是被委以重任的激动,是被彻底信任的感动,更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有先生坐镇后方,作为他们最坚实的后盾,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就是开疆拓土吗?
干了!
“先生……经天纬地之才!小七……万死不辞!”周小七喉结滚动,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周锦萱看着自己大哥那并不算魁梧,却能撑起一片天的背影,眼中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
苏清雪则迅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她以学者的严谨,飞快地在脑海中重新构建了整个计划。
一个坐镇中枢,负责研发与人才培养的“中央科学院”。
一个负责执行与扩张的“最高统帅部”。
完美!
这套体系,比之前依赖先生一人决策的模式,更加稳定,也更具潜力和扩张性!
看着三人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周明满意地点点头。
他拍了拍周小七的肩膀,下达了自己“退居二线”前的最后一道命令。
“去吧,把消息传出去。”
“三日后,我将在邵清总馆的演武场,开坛讲学!”
周明的视线悠远深邃,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所有堂主、馆主、队长级以上人员,不论文武,皆可来听。”
开坛讲学!
四个字,让周小七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想起了省城开馆大典上,那七人同破锻骨,数十人齐入炼筋的“神迹”!
他想起了罡劲宗师李瑞东在先生面前,武道信念崩塌,俯首求道的场景!
先生又要出手了!
这一次,他要讲的,又会是什么惊天动地的“道”?
一股热血从周小七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猛地一抱拳,声音洪亮:“是,先生!我这就去办!”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脚步沉稳,却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急切。
他知道,当这个消息传遍整个邵林两县,传到每一个振华体系成员的耳中时,将会掀起何等狂热的巨浪!
先生,要亲自为他们……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