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客厅里的排骨汤还冒着热气,阿吉正拿着个馒头蘸汤吃,含糊不清地接话:“玄机子老爷子,您刚才说那‘守夜人’,真能跟诡物搭话?”
玄机子捻着胡须,慢悠悠点头:“何止搭话,有些老资历的,还能跟低阶诡物讨价还价,用半袋米换一夜安宁。”
“还有这种操作?”赵小满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筷子都忘了动,“那他们算好人还是坏人?”
“在诡域边缘讨生活的,哪有绝对的好坏。”陆疤放下碗,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角,“能活着,能护住想护的人,就不错了。”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阿霜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缓和——自从阿霜加入,这御姐虽依旧话少,却早已没了当初的敌意。
阿霜端着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闻言淡淡道:“就像狼和羊,狼未必天生要吃羊,只是不吃,就得饿死。”她这话意有所指,众人都没接话,客厅里一时静了些。
林野看着窗外随风晃动的树叶,忽然开口:“我想起件事。”他看向众人,“以前处理过一个老宅诡域,里面的‘鬼’只能在堂屋和西厢房活动,哪怕院门开着,也绝不会踏出半步。当时没细想,现在看来,好像很多诡物都这样——它们的活动范围,似乎被某种东西框死了。”
“你是说,『鬼』也有禁区?”阿吉来了兴致,“那是不是跟孙悟空的紧箍咒似的?”
“差不多这个意思。”林野点头,“更像是……被无形的墙圈住的囚徒。”
苏九璃闻言,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赞许:“观察得挺仔细。不光是诡物,很多诡域本身也是这样,像泡在水里的油滴,看着飘忽,却始终有层膜裹着,不会真的融进‘常世’。”
“那层膜是谁裹的?”赵小满追问。
“说不清。”苏九璃笑了笑,“可能是天地本身的规矩,也可能是……更厉害的存在定下的界。”她顿了顿,语气沉了些,“但规矩这东西,从来都是给弱者定的。这世界就是如此,实力不够的,连自己站在哪片土地上的资格,都得看别人脸色。”
林野心里一动,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看向苏九璃,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他从未完全看懂的坚韧。“所以,”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之前一次次闯进血门,跟那些凶险的诡物周旋,甚至不惜拿自己当诱饵……其实不只是为了查案,更是为了变强?为了有一天,能不被那些‘膜’和‘界’困住,能自己说了算?”
这话一出,客厅里彻底安静了。阿吉的馒头停在嘴边,赵小满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连玄机子都抬眼看向苏九璃,眼神里带着点了然。
苏九璃沉默了几秒,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动作从容得像只是听到了句寻常话。“算是吧。”她抬眼看向林野,目光坦荡,“总不能一辈子当待在圈里的羊,对吧?”
她没说更多,可林野却忽然想起很多事——她第一次在诡域里挡在他身前时,后背的伤口渗出血迹;她研究卷宗到深夜,指尖被纸张边缘划破也浑然不觉;她看似轻松地笑着说“这点伤不算什么”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原来那些看似无畏的冲锋,背后藏着这样清醒的执念。
“那我们陪你一起。”阿吉突然嚷嚷起来,把手里的馒头往桌上一拍,“变强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以后再进血门,我阿吉第一个冲在前头!”
“你冲在前头只会添乱。”陆疤毫不留情地泼冷水,却伸手拍了拍苏九璃的肩膀,“不过,他说的话,也算我的意思。”
阿九姐笑着点头:“人多力量大,总比单打独斗强。”阿霜也微微颔首,红色的唇瓣弯起个浅淡的弧度。
赵小满虽然没说话,却用力点了点头,眼里闪着坚定的光。玄机子捻着胡须,笑了:“好,好得很。老夫这把老骨头,也还能再拼拼。”
林野看着眼前这些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他看向苏九璃,她也正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化不开的糖。
下午的时光在整理卷宗和闲聊中慢慢过去。秦峰和顾砚带回了复原卷宗的进展,虽然还没完全看清被盖住的字迹,但已能辨认出几个关键词——“雾锁桥”、“血祭”、“轮回”。
傍晚时分,众人各自散去。林野帮温阮收拾完餐桌,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门外走去。苏九璃的住处离诡舍不远,是个带院子的老房子,他去过几次。
站在院门外,他敲了敲门环,铜环碰撞的声音在暮色里格外清晰。很快,门开了,苏九璃穿着件米色的针织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手里还拿着块擦布,像是正在收拾屋子。
“稀客啊。”她侧身让他进来,嘴角噙着笑,“怎么,下午没聊够,晚上来补补课?”
院子里种着几株月季,虽然过了花期,枝叶却依旧茂盛。林野跟着她走进屋,客厅里摆着张老旧的木桌,上面放着个青瓷花瓶,插着几支干花。
“就是想来看看。”他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你……还好吗?”
苏九璃给他倒了杯热水,闻言挑了挑眉:“我有什么不好的?”她在他对面坐下,手肘支在桌上,托着下巴看他,“怎么,下午那番话,让你心疼了?”
林野的耳尖有些发烫,没敢看她的眼睛,只低声道:“以后别再像以前那样冒险了。”
“不冒险,怎么变强?”苏九璃反问,语气却软了些,“不过,”她话锋一转,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看在你这么关心我的份上,以后尽量少冒险,行了吧?”
指尖的温度传来,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她含笑的眼睛,暮色透过窗棂漫进来,在她眼底织成一片温柔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