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烛火还在晃,林野盯着地面上三道交叠的影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的影子边缘泛着一层淡灰,像蒙了层没擦干净的镜灰,而苏九璃和阿吉的影子,竟在悄无声息地向大厅中央的石台靠拢,仿佛石台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拽。
“别踩影子重叠的地方。”苏九璃突然开口,她刚从回廊带出的那片镜碎片被攥在手里,碎片里映出的不是他们的模样,而是回廊尽头那扇裂了纹的落地镜,镜中七个无头身影正贴着镜面站成一排,最左边穿蓝色冲锋衣的身影(陈穗的),脖颈处的空洞里,正滴下血珠,每滴血珠落在镜中地砖上,大厅石台上的一道血槽就亮一分。
阿吉猛地蹦起来,差点撞翻墙角的铜灯:“影子怎么了?刚才在回廊里没这样啊!”
“因为回廊是血门的‘内场’,大厅是‘外场’。”苏九璃蹲下身,指尖避开影子,触到石台边缘那道最深的血槽,指尖沾到的暗红粉末一捻就碎,“我们从回廊退出来时,镜中的鬼没跟着,是因为它在‘激活’外场规则——刚才在回廊里,我们以为钟声是‘换骨信号’,其实是血门在‘记标’,每响一次,就给我们身上盖个‘骨印’。”
林野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石台上七道血槽对应七扇血门,此刻只有最靠西的那道(他们进来的门)和中间那道亮着,亮着的血槽里,粉末凝结成细小的骨状纹路,像缩小版的指骨。
“第七扇血门的规则,我补全了。”苏九璃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动什么似的,“第一,‘门标对应骨标’:进门前石门内侧的血痕不是标记,是‘咒标’,我们踩过那道血痕,就等于把自己的骨头‘登记’给了血门,陈穗左耳后的骨突、阿吉肩胛骨的牙印,都是我们身上最明显的‘骨标’,鬼先取这些,是因为好对应;第二,‘镜骨互换倒计时’:回廊里的棺木不是装骨的,是‘秤骨的’,每块骨头放进棺木,镜中就多一个‘替身影’,替身影完整一分,我们的骨头就‘虚’一分,等替身影凑齐七块完整骨头,我们的骨头就会被镜中鬼‘抽走’,变成它们的‘实体骨’;第三,‘外场影子牵骨’:大厅的影子是‘牵线’,替身影在镜中动,我们的影子就会往石台拽,等影子完全贴上台面,就是骨头被抽走的时刻——刚才阿吉的影子快碰到石台了,是因为他的肩胛骨已经被镜中替身影‘记了账’。”
阿吉听得后背冒冷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肩胛骨:“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影子还在动!”
“别慌,外场规则有‘缓冲期’。”苏九璃把镜碎片举到烛火下,碎片里的替身影突然顿住,最右边多了个穿棕色风衣的模糊轮廓,“刚才在回廊没看见第七个替身影,现在补上了——是沈明,和我们同期进副本的那个男人,他没跟我们走回廊,走了另一条道,现在也被血门标上了。”
话音刚落,大厅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明挎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走进来,风衣下摆沾着泥,却一脸倨傲,看见林野三人围着石台,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们早被镜鬼拖走了,原来在这蹲着呢?就这点胆子,还敢来闯血门副本?”
他说着掏出个青铜铃铛晃了晃,铃铛没响,却引得石台上的血槽亮了亮,镜碎片里的风衣替身影,突然抬起手,学着他晃铃铛的动作,只是那只手没有手指,只有光秃秃的骨节。
“我跟你们说,这副本我熟,”沈明完全没察觉异常,走到林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嚣张,“上次我闯‘骨冢副本’,比这邪乎十倍的鬼都被我用铃铛镇住了,你们跟着我,保准没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找到副本里的‘血玉’,我要七成,谁让你们没本事。”
林野没吭声,只是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刚才沈明拍过来时,他看见沈明的袖口沾着和石台上一样的暗红粉末,粉末落在地上,瞬间融进了林野的影子里,影子边缘的灰色又重了一分。
苏九璃悄悄拉了拉林野的衣角,递过一个眼神:沈明的风衣后领,别着一根细小的骨针,骨针上的血渍还没干,正是第七扇血门血槽里的颜色——他怕是捡了别人留下的“镇鬼道具”,不知道那其实是鬼递的“催命符”。
“沈哥厉害啊,”阿吉忍不住怼了一句,“那你刚才在另一条道,没看见镜里有影子跟着你?”
沈明脸色一沉:“小孩子懂什么?那是我铃铛镇住的小鬼,不敢靠近!”他说着又晃了晃铃铛,这次铃铛终于发出一声闷响,石台上中间那道血槽突然“滋啦”一声,冒出细小的血泡,镜碎片里的风衣替身影,骨节手背上,竟多了个和沈明铃铛一样的纹路。
“该走了。”林野突然开口,拎起脚边的背包,“车在山脚,再耗着外场影子该拽不动了。”
沈明以为他服软,得意地哼了一声:“早该这样,跟紧我,丢不了命。”他率先走出石门,风衣下摆扫过门槛时,门槛上的血痕沾了点在他衣摆上,像给替身影又添了一笔“标记”。
林野跟在后面,路过苏九璃身边时,低声说:“他后颈的骨针,是陈穗头骨上掉的碎片磨的,替身影已经记了他的‘骨标’(手腕上的疤),等他发现铃铛越晃,影子拽得越狠,就知道该‘上课’了。”
苏九璃点点头,把镜碎片塞进兜里——碎片里的替身影们已经动了,风衣替身影正跟着沈明的脚步,一步步走向石门,而它的另一只骨节手,正悄悄伸向阿吉的影子,像要拽着影子,把阿吉的肩胛骨“勾”进镜里。
四人上了车,沈明抢着坐了副驾,还在滔滔不绝地吹嘘自己的“镇鬼经验”,没注意到车窗外的后视镜里,映出个穿棕色风衣的影子,影子没有头,脖颈处空荡荡的,正跟着车慢慢移动,而他自己垂在腿边的手,影子里竟少了半截食指——那是他刚才晃铃铛时,被替身影“抽走”的第一截“骨标”。
林野握着方向盘,从内后视镜看了眼沈明的影子,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不急,等他发现自己的手指越来越麻,影子越来越短,就知道这堂“课”,有多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