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欢迎仪式”仅仅是个开始。
当最后一名跌跌撞撞的菜鸟冲过终点线,还没来得及喘匀那口带着铁锈味的粗气,耿继辉冰冷的声音就如同鞭子般抽了过来:
“全体都有!原地俯卧撑,五百个!现在开始!”
没有理由,没有解释。刚刚经历了一场近乎透支的越野,又要立刻投入极限体能惩罚。
这就是狼牙的逻辑——摧毁你固有的节奏,打碎你一切的侥幸,让你除了服从和拼命,别无他想。
泥坑里,何晨光刚刚搬完第二十根圆木,双臂如同灌了铅,泥浆糊满了全身,只有一双眼睛依旧锐利。
他爬上坑沿,看了一眼正在集体哼哧哼哧做俯卧撑的队伍,又看了一眼站在坑边、抱着胳膊冷笑的强子。
“报告!”何晨光声音沙哑,但依旧清晰。
“讲。”强子挑眉。
“我已完成二十根圆木搬运,请求入列!”何晨光挺直胸膛,尽管身体在微微颤抖。
强子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批准。入列,跟他们一起,五百个。”
何晨光没有任何犹豫,快步跑到队伍末尾,直接趴下,以一个依旧标准却难掩疲惫的姿态,开始了一个又一个俯卧撑。
这一幕,被许多偷偷抬眼的菜鸟看在眼里。
佩服者有之,觉得他傻的也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连何晨光这种猛人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他们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王艳兵咬着牙,汗水滴落在尘土里,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被何晨光的举动彻底点燃。
李二牛则吭哧吭哧地做着,嘴里嘟囔着:“俺……俺不能给铁拳团丢人……”
指挥方舱里,史小凡看着监控画面,微微点头。
何晨光的韧性和纪律性,确实超出同侪。
但他更关注的,是那些在极限压力下开始出现不同反应的菜鸟。
“记录:7号、23号、45号,在惩罚过程中出现明显抵触情绪,小动作不断。”
“19号、31号,试图偷懒,动作严重变形。”
“重点关注2号(何晨光)、5号(王艳兵)、8号(李二牛),以及……那个躲在队伍中间,一直低着头,但每个动作都勉强跟上了节奏的67号。”
史小凡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系统辅助他记录和分析着每一个细节。
他的选拔方案,核心就是“精准打击”和“极限施压”,找出那些真正具备特种兵潜质,而不仅仅是体能怪物的苗子。
五百个俯卧撑做完,菜鸟们几乎瘫倒在地,手臂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教官们显然不打算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大尾巴狼拎着一个水桶和几个脏兮兮的饭盒走了过来,脸上带着那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和蔼”笑容:“累了吧?饿了吧?开饭!”
菜鸟们眼中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就看到邓振华将饭盒随意扔在满是泥土的地上。
然后将水桶里的东西倒了进去——那是半生不熟、混杂着沙粒的米饭,以及几根看不出原貌的咸菜。
“就……就吃这个?”一个菜兵忍不住失声。
“怎么?嫌差?”邓振华眼睛一瞪,“告诉你们,这在敌后,就是盛宴!
吃不下?可以!饿着!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肚子硬,还是你们的骨头硬!”
何晨光第一个走上前,默默拿起一个饭盒,用手抓起混杂着沙粒的米饭,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
咀嚼声在寂静的山顶显得格外清晰,沙粒摩擦牙齿的声音让人牙酸。
王艳兵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也走上前,拿起饭盒,恶狠狠地吃了起来,仿佛吃的不是沙子,而是敌人的肉。
有人带头,其他人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忍着恶心和屈辱,开始进食。
这就是现实,在生存面前,尊严是奢侈品。
饭后,没有任何休息,耿继辉宣布了下一项科目:“武装泅渡!目标,山下那个水库,往返五次!最后十名,淘汰!”
菜鸟们已经被折腾得麻木了,如同提线木偶般,背起依旧沉重的背囊,踉跄着向山下水库进发。
水库的水冰冷刺骨。沉重的装备入水后,更是如同无形的枷锁。
体力消耗巨大的菜鸟们,在水中挣扎前行,每一次划水都异常艰难。
史小凡在设计这个科目时,特意调整了水库区域的监控和干扰。
“启动水下低频声波干扰,模拟水声探测环境。”
“在第三、第四往返路线上,随机布置水下绊索和模拟水雷。”
他要模拟的,是复杂水域环境下渗透的困难。不仅要对抗自然的阻力,还要应对人为制造的“意外”。
果然,水下突如其来的怪异声响和偶尔触发的警报,让不少菜鸟惊慌失措,呛水、偏离航线者大有人在。
何晨光和王艳兵凭借过人的水性和冷静,勉强保持着领先。
李二牛则靠着那股憨直的蛮劲和不错的闭气能力,死死咬在后面。
那个被史小凡注意到的67号,在水中显得异常灵活,他似乎对水下的干扰和障碍有某种天然的直觉,总能巧妙地避开,虽然速度不是最快,但效率极高。
“这个67号,有点意思。”史小凡标记了他的数据。
武装泅渡结束,又有十几名菜鸟因为超时或体力不支被无情淘汰。
剩下的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死狗,瘫倒在岸边,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然而,教官们如同不知疲倦的魔鬼。
“起来!都起来!紧急集合!目标,营区障碍场!
十分钟内未到达者,淘汰!”强子的吼声如同惊雷。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菜鸟的心。这根本不是训练,这是摧残!
去往障碍场的路上,菜鸟们机械地跑着,眼神空洞。
王艳兵喘着粗气,对旁边的何晨光低声道:“晨光……这帮教官……是他妈的变态吧?”
何晨光目光直视前方,声音低沉:“他们是在筛选。
筛选能适应任何极端环境,能在绝望中保持理智的人。我们……必须撑住。”
障碍场,等待他们的是更加“贴心”的“招待”。
山狼面无表情地站在场边,他负责的障碍,都被“微调”过——云梯的横木被锯得只剩细细一根。
独木桥的桥面涂满了滑腻的油脂,低桩网下的泥浆更深、更粘稠……
这不仅仅是考验体能和技巧,更是对意志力的终极折磨。
一天下来,当夜幕终于降临,集训队那简陋的、四处漏风的营房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筋疲力尽的菜鸟。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偶尔因肌肉痉挛发出的呻吟。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脚臭和绝望的气息。
王艳兵躺在硬板床上,瞪着空洞的屋顶,喃喃道:“俺……俺想妈妈了……”
李二牛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累得连梦都没力气做。
何晨光则靠着墙壁,默默活动着酸痛不堪的手臂,眼神在黑暗中依旧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营房外,教官宿舍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耿继辉、强子、邓振华、郑三炮几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热乎的饭菜(当然比菜鸟的好得多),讨论着今天的“成果”。
“淘汰了三十八个,效率不错。”耿继辉看着名单。
“何晨光、王艳兵这几个,确实够硬。”强子啃着鸡腿,含糊道,“就是欠收拾。”
邓振华嘿嘿一笑:“那个67号,叫宋凯飞的,空军降下来的,水性和空间感确实牛逼,就是有点油。”
郑三炮闷声道:“有几个苗子,底子不错,就是心理素质差点,吓唬几下就慌了。”
幽狼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还在指挥方舱里,对着屏幕分析数据,完善明天的选拔方案。
龙小云给他端来一杯热茶,轻声问:“这么拼?”
史小凡接过茶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笑了笑:“范参谋长想把他们训成悍卒,我们要的,是能适应未来战争的尖刀。不一样。”
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以及远处营房里隐约透出的、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灯光。
“这才第一天。好戏,还在后头。”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知道,真正的打磨,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要做的,就是当好这块最坚硬的磨刀石,将这些好铁,百炼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