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认话说得够软了,满心以为道尘能听出我拒绝的意思,没成想他反倒更来了劲。
语气里那股 “苦口婆心” 的急切快从听筒里溢出来:“你是真的不想见见师父吗?可别被你身边的冤亲债主干扰了神智啊!这可是几辈子难遇的缘分,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这话彻底磨没了我的耐心,我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语气里的疏离藏都藏不住:“哥,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我这儿还有事要忙。”
说完,我眼风偷偷扫向旁边看热闹的金徽,给他递了个眼神,意思再明显不过,赶紧给我打个电话,这 “借电话脱身” 的法子,总比直接挂人电话来得体面些。
金徽多机灵,秒懂我的意思,赶紧掏出手机在屏幕上飞快按了几下,我的手机立马就传来了震动声。
这边震动刚起,我没半分犹豫,直接掐断了道尘的语音通话,紧跟着给他发了条微信:“临时有点急事,回头再说。” 算是给彼此留了最后一点面子,没把话说死。
可我还是低估了道尘的执着。放下手机没两分钟,微信提示音就没停过,点开一看全是他的消息 。
一会儿说 “跟我元神有缘,是天定的缘分”,一会儿又扯 “上一世咱们是表亲,这辈分得续上”,越说越离谱。
我盯着屏幕上那些没头没脑的话,心里的烦躁像野草似的疯长。
说实话,自打上次跟胡姐闹了别扭,我就落下个 “毛病”,谁也别跟我提 “前世”“亲戚” 这茬,一提我就浑身不自在。
一来是这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全凭一张嘴说,没个准头;二来我这人天性就冷,最烦这种没根没据的攀扯,再加上我们这行,从来都是缘分到了自然成,哪有上赶着主动攀缘分的?
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忍住,直接点了道尘的头像,把他拉进了黑名单。做完这些,我又点开六子的对话框。
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语气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你师兄好像脑子有点大病,这话我没跟你们说过吗?
别一天到晚跟我扯什么‘跟我仙家有亲戚’‘跟我前世有亲戚’,是不是有毛病?看卦看不明白,就玩这种攀缘分的烂招了?”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六子八成是听出了我话里的火气,连个回复都不敢给,就这么晾着我。
旁边的金徽早就察觉到我脸色不对,眉头皱着,想劝两句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口,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那啥,我去找我对象了,你先在家歇会儿,晚上咱们再约?”
我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金徽见状,轻手轻脚地拿了东西就走,屋里瞬间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坐在沙发上,眼神放空,直直地盯着堂子,心里的火气没处撒,只能憋着,越想越气。
就这么僵坐了一会儿,困意突然涌了上来, 果然,我这毛病改不了,一生气就犯困。
眼皮越来越重,撑都撑不住,最后干脆往沙发上一歪,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意识像是飘到了另一个地方。
我看见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上孤零零立着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而在那棵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在翠绿的树荫下格外扎眼。
她看着我,身形纤细,长发随意的散下来,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但是我看不清她的脸,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
正盯着那红衣女子的背影出神,眼前的画面突然像被风吹散的雾似的,猛地一转 。
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
这屋子瞧着像极了古代的书院讲堂,四壁立着雕花的木架,架上整齐码着线装古籍,阳光透过糊着竹纸的窗棂,在青砖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屋子正前方,一位身着藏青长衫的长者端坐于案前,须发皆白,面容肃穆,手里握着一把乌黑发亮的戒尺,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尺身,目光扫过下方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也换了装束, 一身绣着暗纹的红色古装,身旁还坐着好些同我一样打扮的少年少女,一个个腰背挺直,眼神专注地望着长者。
“修行当恪守本心,戒骄戒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长者的声音沉稳如钟,缓缓在屋内回荡,手里的戒尺轻轻在案上敲了一下,发出 “笃” 的一声轻响。
我下意识地跟着身旁的学生们一同开口,脑袋随着念诵的节奏轻轻摇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少年人的嗓音清亮,此起彼伏地撞在木梁上,又轻轻落回地面,带着几分青涩的认真。
长者颔首,接着朗声念道:“不干扰他人因果,不参与他人命运,不被外物所影响。
敬畏天道,敬畏人道,敬畏法则,敬畏因果。不以为自身法术去为祸一方,不恃强凌弱。” 每念一句,戒尺便在案上轻敲一下,像是要把这些话深深刻进每个人的心里。
我跟着念得格外认真,可还没等把最后一句的尾音收住。
眼前的景象又一次天旋地转,下一秒,双脚已踩在了松软的河边草地上。
岸边杨柳依依,垂落的枝条拂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河里的水清澈见底,能看见一群群银闪闪的小鱼在水草间穿梭。
我身边围着好些同龄的少年,正是方才讲堂里的同窗,大家手里都拿着简易的渔网或竹篓,吵吵嚷嚷地在河边扑腾。
有的蹲在岸边伸手去捞,有的脱了鞋踩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摆,却没一个能抓住灵活的鱼儿。
我则低下头眼睛紧紧盯着水里一条游得正欢的鲫鱼,趁它不备,猛地伸手一捉,握住了这条鱼。
“我抓住啦!” 我举着鱼朝同伴们喊,看着他们要么空着手跺脚,要么盯着竹篓里的水草叹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清脆得能惊飞岸边的蜻蜓:“你们也太笨啦,连条鱼都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