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食堂跟炸了锅的菜市场似的,人声鼎沸。
“嘿,今儿这白菜怎么一股子酸味?”一个工人扒拉着饭盒,眉头拧成个疙瘩。
“你那算好的,瞧我这肉,又柴又硬,味儿冲鼻子。”旁边的工友跟着抱怨。
队伍里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刘岚在打饭窗口听得心惊肉跳,手里的铁勺都慢了半拍。
就在这时,食堂门口一阵骚动,闹哄哄的声音一下就安静。
七八个穿干部服,胳膊上戴着“卫生检查”红袖标的人,板着脸走进来。
带头的是新管后勤的副厂长,这人跟李怀德穿一条裤子。
傻柱心里“咯噔”一下,人还没反应过来。
那群人压根不理会排队的工人,直接就往后厨闯。
“哎,同志,这儿是后厨,你们干嘛的?”傻柱壮着胆子想拦。
“例行卫生检查!”副厂长轻蔑地扫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开,“滚一边去!”
检查组的人一进后厨,一股浓重的酸臭味扑面而来,熏得几个人直捂鼻子。
“看看!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一个检查员用筷子夹起一片往下滴黑水的烂白菜叶。
“还有这块肉!都发黑了!何雨柱,你就拿这个糊弄全厂工人?”
地上的油污踩上去直黏脚,灶台的黑垢厚得能刮下一层油,墙角的泔水桶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后厨的每个角落,都是傻柱玩忽职守的铁证。
“何雨柱!你给我过来!”副厂长指着他,声音大得整个食堂都能听见。
傻柱两条腿都软了,脑子里一团浆糊。他想说这都是供应科送的烂菜,可这话谁信?
你是班长,食材有问题你不报?你还用重料遮掩,这不是存心坑人吗?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副厂长当场就派人去把杨厂长请来。
杨厂长走进后厨看见这片脏乱,闻着那股让人反胃的味道,一张脸黑得像锅底。
他才让傻柱官复原职几天,就捅出这么大的娄子!
这不光是傻柱的错,更是他杨某人管理无方,识人不明!
他这张老脸被傻柱扔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何雨柱!”杨厂长指着傻柱的鼻子,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我……我错了,厂长……”傻柱哆嗦着,嘴唇发白。
“你没错!是我错了!”杨厂长眼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一次又一次相信你这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里满是决绝。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食堂班长!给我滚回你的锻工房,扛你的铁疙瘩去!”
这几句话像晴天霹雳直直劈在傻柱的脑门上。
又一次!
他又一次从云彩上摔进了泥地里!
而且这一次,摔得更惨!
周围食堂的职工看着傻柱那副丢了魂的样,没一个人同情。
特别是刘岚,一看傻柱又倒台,立马换了副嘴脸。
她躲在人堆后面,撇着嘴跟身边人嘀咕:
“我就说吧,烂泥扶不上墙,刚当几天官儿就犯浑,活该!”
傻柱穿着那身干净厨师服,被两个保卫科的人面无表情地“请”出了食堂。
他站在锻工房门口,看着里面熊熊的炉火,听着震耳的打铁声。
那股子热浪像是在无情地嘲笑他。
他的人生好像就跟这铁块一样,被反复烧,反复捶,却永远成不了器。
这一次,他是真的完了。杨厂长那,再也不会有任何机会。
傻柱被重新打回锻工房,这消息一下午就传遍了四合院。
易中海拄着拐,坐在门口晒太阳,听见这事,嘴角勾起冷笑。
废物就是废物,给多少次机会都是个废物。
贾张氏正在院里择菜,一听这消息,一屁股从板凳上弹起,拍着大腿叫唤:
“报应!老天开眼!这就是报应啊!让那小畜生不接济我老婆子,现在完蛋了!好!”
秦淮茹已经麻木,她被开除后天天为一家老小的吃喝发愁,根本没心思管傻柱的死活。
许大茂是院里最高兴的人。
当天晚上他就买了半斤猪头肉,一瓶好酒,又偷偷摸摸跑到后山仓库,去找李怀德报喜。
“主任!您这招真是高!傻柱现在在车间里,跟条夹着尾巴的狗一样,谁都能踩他一脚!”
许大茂满脸谄媚地给李怀德倒酒。
李怀德喝着酒,这些天的郁气总算散了不少。
“小茂,这次干得不错。”李怀德夹了块猪头肉扔进嘴里,
“我说话算话,也该给你指条明路。”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
“这上面是个地址和暗号。你明天晚上去这地方找一个叫‘黑耗子’的人。就说是我李怀德介绍。”
许大茂接过纸条,手都有些抖。这薄薄一张纸可能就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
“去了以后,机灵点。”李怀德压低声音,
“那里头龙蛇混杂,你先从小买卖做起,倒腾点烟酒、糖茶,赚个差价。”
“丑话说在前头,这条路凶险,被抓到就是投机倒把,轻则劳改,重则吃枪子。后果你自己想清楚。”
“但只要你胆子大,不出一个月你就能吃香的喝辣。”
许大茂把纸条攥得死紧,一颗心怦怦狂跳。
风险?他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个,只是之前那条路跟易中海有关他不敢再走。
而且他现在光脚一个,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还怕什么?
“主任您放心!我懂!我豁出去了!”
第二天晚上,许大茂揣着全部家当按着地址摸到城南一个破败的棚户区。
这里巷子又窄又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霉味和穷酸气。
七拐八绕,他终于找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杂货铺。
许大茂左右看看没人,上前按照暗号,在门板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然后压着嗓子说:
“耗子耗子,怀里的德,还在不在?”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精瘦得像猴的男人探出头,小眼睛警惕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谁介绍来的?”
“李主任。”
男人这才把门完全打开,让他闪进去。
屋里光线昏暗,堆满杂物。
许大茂说明来意,黑耗子从一个满是油污的木箱底下,拿出两条“大前门”香烟和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白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