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门口的闹剧散去,围观的村民也各自回家,嘴里还在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李浩轩没有再多看一眼那三人消失的方向,他心中的那口浊气吐出之后,整个人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前世的枷锁,在今天,被他亲手彻底砸碎。
他走到妹妹李悦身边,看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小脸和担忧的眼神,心中一软。
“哥……”李悦小声喊道,抓住了他的衣角。
“没事了。”李浩轩的语气温柔下来,他牵起妹妹的手,朝家里走去,“哥跟你保证,他们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走,回家,哥给你做好吃的。”
李悦看着哥哥宽厚温暖的手掌,和那坚定的侧脸,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安全感。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兄妹俩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温馨而和谐。
而另一边,被“请”出村子的刘翠花三人,则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他们被几个工人一路推搡到村口的大槐树下,直到看着他们走上通往镇上的土路才转身回去。
秋风吹过,卷起一阵尘土,吹得三人灰头土脸。
“妈!都怪你!”李玲首先爆发了,她一脚踢飞路边的一块石子,尖声叫道,“来之前说得好好的,现在钱没要到,脸都丢光了!以后我还怎么在县城见人!”
“就是!那两块钱,还不够我们坐车回去的!他这是在打我们的脸!”李俊也满腹怨气,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只觉得心里那股对钱的渴望,像火一样在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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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现在知道怪我了?”刘翠花被赶出来的怨气和被当众羞辱的怒火,一股脑儿全涌了上来。她回头指着后山那片厂区,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没看到吗?他现在是老板了!有钱了!翅膀硬了!他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看!”
母子三人在土路上互相指责,争吵不休,引得路过的村民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
直到一辆拖拉机突突突地经过,司机好奇地多看了他们几眼,三人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停止了争吵,埋头朝镇上走去。
在镇上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回县城的末班车。
回到县城那间阴暗潮湿的筒子楼里,刘翠花一屁股坐在床上,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失败的耻辱和对财富的渴望,在她心中反复交织。
她不甘心!
凭什么李浩轩那个窝囊废能过上好日子,开摩托,当厂长,而她却要在这个鬼地方受苦?
“妈,现在怎么办?他把话都说绝了,我们再去,肯定还是被赶出来。”李玲丧气地说道。
“不能就这么算了!”李俊的眼睛里闪着凶光,“他不给,我们就不能抢吗?他厂子那么大,晚上我们摸进去……”
“蠢货!”刘翠花一巴掌拍在李俊的后脑勺上,“现在全村人都向着他,你摸进去,是想被他们打死在里面吗?”
被骂了一通,李俊也不敢再吭声。
屋子里陷入了沉闷的寂静。
突然,刘翠花的眼睛一亮,一个恶毒的计策在她脑海中成型。
“他不是要脸吗?他不是当上名人,上了电视吗?”她冷笑起来,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的兴奋,“咱们就让他把脸丢尽!让他身败名裂!”
“妈,你什么意思?”李玲和李俊同时看向她。
“去告他!”刘翠花一拍大腿,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我们去县政府告他!就告他遗弃亲生子女!他不是大老板吗?政府现在最看重这种先进典型。我们就把事情闹大,说他为富不仁,抛妻弃子!我看他这个典型还怎么当下去!”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们以前的事都说了……”李玲有些犹豫。
“说了又怎么样?谁听见了?我们一口咬定是他胡说八道,是为了不给抚养费编出来的瞎话!”刘翠花豁出去了,“我们就哭,就闹!我是他前妻,你们是他亲骨肉,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法律上,他就得给你们抚养费!闹到政府去,他为了名声,为了他的厂子,最后还不得乖乖给钱!”
这个主意,让李俊和李玲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对啊!硬的不行来软的,软的不行就来横的!去政府闹,看他李浩轩怎么收场!
“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刘翠花下了决心,“玲玲,你到时候就哭,说你爸不给你交学费。俊俊,你就说你身体不好要看病,他不管你死活。我……我就说他当初是怎么甜言蜜语,现在又是怎么狠心绝情!记住,一定要哭得惨,越惨越好!”
三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着明天的“作战计划”,仿佛已经看到了李浩轩在舆论压力下,低头认输,乖乖掏钱的场景。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早已在李浩轩的预料之中。
送走刘翠花三人后,李浩轩并没有将此事完全抛之脑后。他深知那一家人的无赖本性。
吃过晚饭,安顿好妹妹,他回到厂里的办公室,拨通了县农技站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赵建国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哪位?”
“赵哥,是我,浩轩。”
“浩轩啊!哈哈,你可是稀客,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肥料的销路又出什么问题了?”赵建国的心情显然很不错。
“销路没问题,托赵哥的福,现在是供不应求。”李浩轩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今天给您打电话,是想跟您说个私事,也算提前给您打个招呼。”
“哦?你说。”赵建国听出他语气中的郑重。
李浩轩便将今天刘翠花三人上门闹事,被他赶走的事情,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客观陈述,最后说道:“我估计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八成会跑到县里来闹。要是真闹到政府,给您或者其他领导添了麻烦,我先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这就是李浩轩的精明之处。他不求助,不抱怨,只是提前通气。这样既表明了自己坦荡的态度,又给了赵建国一个心理准备,让他不至于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电话那头的赵建国听完,沉默了几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多大事!浩轩,你这件事处理得对!对付这种人,就不能心软!你放心,你现在是我们市里挂了名的先进典型,张局长亲自点的将,谁想在这上面给你泼脏水,也得掂量掂量!”
笑完,他又严肃地说道:“不过,你也说得对,这种滚刀肉最是麻烦。他们要是真来闹,你别出面,也别跟他们吵。清者自清。你踏踏实实把厂子办好,比什么都强。县里这边,我会帮你留意的。”
“那就多谢赵哥了。”李浩轩心中大定。
有了赵建国的这个保证,他就有了足够的底气,去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挂了电话,李浩轩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工地上星星点点的灯火,眼神深邃。
想用舆论来绑架我?
那就来吧。
我倒要看看,在这个刚刚开始讲究法制和公理的年代,是你们的无赖撒泼有用,还是我这个为全县农业做出贡献的先进典型,腰杆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