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冰冷的声音,像一把利剑,彻底刺穿了李建军最后的心理防线。
杀人?
这两个字让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只是想烧掉那些草,毁掉林晚晴的希望,让她回到自己身边,他从来没想过要杀人!
“不,不是的,我没有……”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狼狈到了极点。
“把这个畜生送到派出所去!”
“打死他!这种人渣,留着也是个祸害!”
村民们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危及整个村子安危的恶行。几个脾气火爆的男人已经卷起了袖子,准备上前动手。
“等一下!”林晚晴再次出声制止。
所有人都看向她,以为她要心软。
然而,林晚晴只是冷冷地看着地上的李建军,一字一句地对陈书记说道:“陈书记,打死他,只会脏了我们的手,也解不了气。放火烧山,这是重罪。我们应该把他交给警察,让法律来制裁他。”
她的话,让所有冲动的村民都冷静了下来。
是啊,打他一顿,最多让他皮肉受苦几天。可要是送去派出所,以他放火的罪行,这后半辈子都别想好过!
“林老板说得对!”陈书记一拍大腿,对这个女人的理智和远见愈发敬佩,“这种社会败类,就该让政府来收拾!小六子,你骑我的自行车,用最快的速度去镇上的派出所报案!把这里的情况说清楚,让他们赶紧派人来!”
“好嘞!”一个叫小六子的年轻人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下山坡。
李建军听到“派出所”三个字,彻底崩溃了。他手脚并用地爬向林晚晴,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晚晴!我求求你!我真的错了!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坐了牢,浩浩和暖暖怎么办?他们不能有一个坐牢的爹啊!”
“你现在知道想起孩子了?”林晚晴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你赌博输钱的时候,打骂我们母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他们?你放火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他们可能会有一个杀人犯的爹!”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所有疲惫不堪的村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各位叔叔阿姨,大伯大婶,今天晚上,谢谢大家了!这份恩情,我林晚晴记在心里。如果没有你们,我这片地,我这个人,今天就都完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充满了真诚。
村民们被她这个大礼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王桂香连忙扶起她:“老板,你这是干啥!我们帮你,也是帮我们自己!你倒了,我们上哪找一天一块钱还管肉吃的好活计去?”
“就是!我们都盼着跟你好好干呢!”
“桂香嫂说得对。”林晚晴直起身,脸上露出一抹坚韧的微笑,“所以,我们不能被这点挫折打倒!”
她指着那片焦黑的灰烬,朗声说道:“草堆是烧了,但烧完的草木灰,是顶好的钾肥!正好给我们省了功夫,可以直接混进土里肥地!这把火,不仅没能毁了我们,反而帮了我们!”
她的话,让原本还有些沮丧的众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为了感谢大家,也为了庆祝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林晚晴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所有今天晚上来救火的,明天休息一天,工钱我照发!后天开工,我请大家吃一顿更好的!另外,我决定,从下个月开始,所有人的工钱,都涨一毛!”
“工钱照发还休息?”
“还,还涨工钱?”
人群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老板万岁!”
“跟着林老板干,有盼头!”
所有的疲惫、后怕和愤怒,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对林晚晴的绝对信服。这个女人,不仅有魄力,有手段,更有一颗收买人心的玲珑心。
被两个村民死死按住的李建军,绝望地看着这一幕。他想毁掉的一切,反而成了林晚晴收拢人心的垫脚石。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体无完肤。
一个多小时后,两名警察骑着摩托车赶到了。
他们勘察了现场,拍了照,从李建军身上搜出了物证,又听取了陈书记和几个村民代表的证词,事情的经过一清二楚。
“故意纵火,危害公共安全,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老警察面无表情地给李建军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那“咔哒”一声脆响,像是丧钟,敲碎了李建军所有的幻想。他彻底瘫软下来,被警察架着往山下走。
经过林晚晴身边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眼中满是悔恨和哀求。但林晚晴只是漠然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山坡,照亮了那片新生的土地,也照亮了林晚晴的身影。而李建军,则被拖拽着,一步步走进那无尽的阴影里。
送走了警察和村民,林晚晴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回到家。
她打开院门,看到李浩和李暖正紧紧地抱在一起,蜷缩在堂屋的门槛上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疼。
她轻轻地走过去,将两个孩子一一抱回房间,盖好被子。
李浩在梦中被惊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妈妈,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带着哭腔问:“妈妈,你回来了?家里来了好多人敲门,我好怕。”
“没事了,妈妈回来了。”林晚晴柔声安慰着,轻轻拍着他的背。
“爸爸呢?他们说爸爸放火了,是真的吗?”
林晚晴沉默了片刻,决定不再对他们隐瞒。这两个孩子,经历了太多,有权利知道真相。
“是真的。”她平静地说,“他做了很坏很坏的事,警察叔叔把他带走了,他要去一个地方反省很久,以后,都不能再来打扰我们了。”
出乎她的意料,李浩并没有哭闹,他只是安静地伏在妈妈怀里,过了很久,才用极低的声音说:“他活该。”
这三个字,让林晚晴心中五味杂陈。一个八岁的孩子,对自己的父亲,该是多失望,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紧紧地抱住儿子,仿佛想把这些年他缺失的温暖,都一次性补回来。
就在这时,院门再次被擂得“砰砰”作响,这一次,伴随着的是张兰撒泼的哭嚎声。
“林晚晴!你个丧了良心的贱人!你给我开门!你要害死我儿子啊!开门!”
林晚晴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安抚好两个孩子,让他们待在屋里不要出来,然后起身,走到院子里,拉开了门栓。
门外,张兰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样冲了进来,一把就想去抓林晚晴的头发。
林晚晴侧身一躲,避开了她。
“你把我儿子还回来!”张兰扑了个空,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哭喊,“他再不对,也是你男人,是孩子的爹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把他送进大牢啊!你这是要我们李家断子绝孙啊!”
“李家会不会断子绝孙,我不知道。”林晚晴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我只知道,他放火的时候,是想让我和我的孩子,彻底没了活路。”
“他那是喝多了!他不是故意的!”张兰还在狡辩。
“喝多了,就可以成为杀人放火的理由吗?”林晚晴冷笑一声,“张兰,我今天就把话跟你说明白。我和李建军,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犯了法,就该承担后果。你来求我,哭天抢地,都没有用。”
“你……”张兰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今天起,你们李家的任何事,都不要再来找我。我们之间,一刀两断,再无瓜葛。”林晚晴说完,转身就想关门。
“林晚晴!”张兰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你别得意!你以为把他送进去你就赢了?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跟你没完!我咒你!我咒你这辈子都不得好死!”
面对她恶毒的诅咒,林晚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砰!”
院门被重重地关上,将张兰所有的咒骂和哭嚎,都隔绝在了门外。
林晚晴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纠缠了她两辈子的瘟神,终于被送走了。那个沉重的、让她喘不过气的过往,也随着这扇门的关闭,被彻底斩断。
她转过身,看到李浩和李暖正站在堂屋门口,担忧地看着她。
林晚晴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天,终于彻底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