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轩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酒店大堂里,那群刚才还等着看笑话的国企老总们,此刻却像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僵在原地,表情十分复杂。
钱总工那句振聋发聩的“是请求!”,如同魔音灌耳,在他们脑中反复回荡。
请求合作?
德国工业巨头,请求一个来自中国的乡镇小厂合作?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魔幻了?
“咕咚。”
省纺织厂的王厂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颤巍巍地走到钱总工面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钱,你……你没开玩笑吧?那可是克劳斯·玛菲啊!”
钱总工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我拿这种事开玩笑?王厂长,你觉得你配吗?”
王厂长被噎得满脸通红,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钱总工懒得再理会这些墙头草,他快步走到还处于巨大震惊中的张秘书长面前,压低声音,但语气中的激动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张秘书长,这是天大的功劳!是足以载入我们省外贸史册的功劳!我们必须立刻向省里汇报!”
张秘书长猛地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环视了一圈大堂里神情各异的众人。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角落里。
刘副厅长,那个之前还威风八面、叫嚣着要让李浩轩反省的副团长,此刻正瘫坐在沙发上,双目无神,面如死灰。
他所有的骄傲、官威和算计,都在“请求合作”这四个字面前,被击得粉碎。他完了。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在这个代表团里,甚至回到省里,都将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张秘书长收回目光,心中再无半点犹豫。
“走!回我房间!立刻接通省里的国际长途!”他当机立断,对钱总工和身边的秘书说道。
就在几人准备上楼时,那些国企老总们终于反应了过来。
“张秘书长!等等!”
“李厂长……不,李顾问真是我们省的英雄啊!”
“是啊是啊,年少有为,国之栋梁!我第一眼看到李顾问,就知道他绝非池中之物!”
刚才还冷嘲热讽的几个人,此刻全都围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赞美之词。
他们很清楚,代表团的天,已经变了。
李浩轩,这个他们曾经百般轻视的年轻人,已经成了决定这次出访成果的关键人物。现在不抱紧这条大腿,更待何时?
张秘书长厌恶地皱了皱眉,根本懒得理会他们,带着人快步走进了电梯。
与此同时,李浩轩的房门,被敲响了。
“李厂长,是我,省机械设计院的老钱。”
李浩轩打开门,看着门外一脸崇拜和激动的钱总工,有些意外。
“钱总工,有事?”
“我……我就是想来跟您说一声,太……太解气了!”钱总工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您是没看到,刚才在大堂,刘副厅长那张脸,跟死了爹一样!还有那帮趋炎附势的小人,一个个跟哈巴狗似的!您这一仗,打得太漂亮了!”
李浩轩淡淡一笑,请他进屋。
“一场谈判而已,算不上什么。”
“这还算不上什么?”钱总工瞪大了眼睛,“您这要是算不上什么,那我们这些人这几天,简直就是在国外丢人现眼了!”
他说着,从口袋里珍而重之地拿出一个小本子。
“李厂长,关于那个‘钇’元素,还有您对离心式压缩机的判断……我……我有很多技术上的问题想向您请教!您放心,我绝对遵守保密纪律!”
看着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工程师,此刻像个小学生一样,拿着本子求教,李浩轩哑然失笑。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钱总工已经彻底被自己折服,成了最坚定的支持者。
而在另一边,张秘书长的房间里,经过漫长的等待和几次转接,电话终于接通了遥远的大洋彼岸。
“喂?我是张承光!”张秘书长对着话筒,沉声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承光同志,是我,陈国涛。这么晚打来,德国那边情况怎么样?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不!不是困难!是……是天大的喜讯!”
张秘书长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简洁的语言,将李浩轩从晚宴初露锋芒,到单刀赴会、智斗群雄,最后逼得克劳斯·玛菲董事会当场同意合作,甚至说出“请求合作”的整个过程,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长久的寂静。
张秘书长甚至能听到自己和身边秘书粗重的呼吸声。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有些忐忑。
难道……是自己汇报得太夸张,陈副省长不相信?
就在他准备再次开口解释时,电话那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响亮而又畅快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李浩轩!好一个少年英才!”
陈副省长的笑声中,充满了惊喜和狂喜!
“承光!你听着!”笑声过后,陈副省长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和果决。
“第一,立刻以省里的名义,给代表团发一封嘉奖电报,公开表彰李浩轩同志的杰出贡献!”
“第二,正式任命李浩轩同志为代表团副团长,兼任对德合作项目首席谈判代表!他的级别,暂时比照副厅长,享受一切相应待遇!”
“第三,告诉代表团所有人,克劳斯·玛菲的项目,是这次出访的重中之重!一切行动,都要以这个项目为核心!任何人,任何事,都必须无条件地为这个项目让路!谁敢阳奉阴违,拖李浩轩同志的后腿,就地免职,立刻给我滚回来!”
陈副省长一连三道指令,一道比一道重,一道比一道震撼!
张秘书长听得内心极为震惊。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李浩轩的地位,已经不是他一个秘书长能授予的了,而是得到了省里最高层,最强有力的背书!
“是!我明白了!坚决执行省里的指示!”张秘书长挺直了身体,大声回答。
挂掉电话,他看着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秘书和钱总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局势彻底改变了。
第二天一早,一份由省里直接发来的嘉奖电报,贴在了酒店大堂最显眼的位置。
白纸黑字,措辞严厉的任命和指示,在代表团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李浩轩,这个代表团里最年轻,也是之前地位最低的“顾问”,一夜之间,成了手握实权的副团长,成了整个代表团的核心!
那些国企老总们,看着电报,再也没有了丝毫的侥幸心理。他们看向李浩轩的眼神,已经从昨天的震惊和讨好,变成了彻底的敬畏。
而刘副厅长,在看到电报的那一刻,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没有人去扶他。
此刻,所有人的心思,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如何跟这位新晋的、手握天大项目的李副团长,拉上关系。
李浩轩的房门前,第一次排起了长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