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的声音表明了凌隶的到来,将众人拖延到援军到来的规划给打乱了。
或许至始至终,时间的压力都是压在凌隶那边,他会更渴望摊牌才是合情合理的事。
不过这也在哥舒临的预料之内,以凌隶为叛徒作为假设,他就不可能放任援军到来,现在不过是应验了猜想而已。
“凌隶大人所为何事?我们这现在不太方便,能否隔着门长话短说就好。”
辛夷很明确的下达了逐客令,但哥舒临很清楚,以对方的立场来看,就算是硬闯也会闯进来,现在急着破局的反而是对方。
果不其然,几秒后传来了凌隶的回复,“小友们看来全在这里了,在下也不想施予些无礼的手段,还请各位给在下解释的机会。”
室内众人面面相觑,最终皆将目光投向了辛夷。
哥舒临只见师姐叹了口气后,对着门的另一边说:“当您说出这的话时,您就已经非常无礼了,凌隶大人。”
门口那人似乎顿了些时间,才悠悠地说道:“当国家兴亡之际,人皆会回归最原始的状态,至于礼貌与否,反倒是其次了。”
辛夷表情显得更加的冰冷,看起来随时会结成霜,结在一块的眉毛因此沉得更深,她的手已经握向了背后的刀柄。
“这不像您,凌隶大人,太过于无理取闹了。”哥舒临可以感受到师姐言语中蕴含的愤怒,那是被信任的人背叛才会有的语气。
“让我进来谈谈而已,能否给个面子。”凌隶的声音有些服软的意味,随后双方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一个在想一个在等。
“我们出去谈吧,这里太过拥挤。”辛夷做出了妥协。
但她实在不想在这狭窄的空间,面对可能是敌人的人。
“没问题。”没想到对方倒是回得干脆,这倒是有些出乎哥舒临的预料,还以为要再拉扯一段时间。
随后辛夷示意众人保持戒备,然后对着门外喊道:“容我们整备些时间,刚刚屋里有些乱还需要收拾。”
正常人都能了解这是辛夷的缓兵之计,没道理对方没看出来。
然而在哥舒临以为对方不会接受时,门口传来凌隶的答复:“好,那我再稍等诸位片刻。”
此结果实乃哥舒临意料之外,未料对方竟如此通情达理。
若非对方异常之举甚是明显,他恐真会心生疑虑,是否是自己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辛夷并未回应对方,反倒刻意放大收拾东西之声。
虽此举摆明是在敷衍,对方却未有任何反应,仿若只是静静地在门外守候。
蓦然,哥舒临察觉到师姐动作骤停,将一把白色,质感仿若石质之手枪紧握于手,似有些出神。
“老师,为什么我要学枪术!我是共鸣者,而且惯用的武器不是枪!是刀!”辛夷的思绪陷进了回忆之中,那是她刚将基础的刀术学完,被居义丢进夜归军历练的时候。
书生味浓厚的中年男子,面带笑意的看着他,身穿一身不合场合的衣服。
只是没有人敢去指证他,因为他既是挂名的夜归教官,也是来自边庭的重要文臣。
严格说起来凌隶并不是直属于夜归军,而是更像是巡察的身份在夜归军监察,自然没人敢对他身上衣着提出异议,指导只是自愿性质的。
面对辛夷有些孩子气的无理取闹,凌隶并没有责备的打算,只是对她说:“用你的刀法和共鸣能力攻击我。”
彼时,辛夷的刀法和技能体系尚不成熟,所能掌握的不过是将刀身触及的目标附上冻结效果,以及再次砍击时触发碎冰,此外并无更多进攻之法。
当时,辛夷已在居义门下修习数年,且长期仅与居义这等粗人相处,与社会难免有所脱节。
碍于前任将军的情面,整个营区无人敢对眼前的小公主提出异议。众人皆将其视作大族的千金,只盼能避免冲突。
然而,今日新来的督导,亦是挂名的夜归教官,竟敢当着这位小公主的面,指出她学习上的缺失。
这令骄纵的辛夷难以容忍,直接表明自己所学之技术并无缺陷,要求凌隶向自己的师门致歉。
岂料,凌隶竟取出一把枪,要她学习别样的技巧。
此举更是令她怒不可遏,认为这是对她作为刀客的坚持的挑衅。
故而,凌隶提出如此要求,反倒正中她的下怀。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辛夷,欲让凌隶这等只敢持枪躲在后方的懦弱之人,知晓何为真正的战士。
不得不言,辛夷在居义数年的教导下,已然走上歧途。
她的师父虽偶尔会对她动手,但皆为无关紧要的惩处。
加之居义本就是个不擅教养孩子的粗人,反倒使得数月前觉醒共鸣能力的辛夷,滋生出莫名的自信与傲慢。
“头疼啊这妮子,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我就不会带孩子啊!”
居义和凌隶两人,坐在一张有着大理石纹理的石桌旁。
凌隶一边从不规则的石椅上站了起来,一边将泡好的茶倒进了居义空掉的茶杯里,微笑着听着这位前任将军,抱怨自己的宝贝徒弟。
“人皆非万能,自是各有所长,应该各司其职,才好截长补短,避免落了下乘。”凌隶语调平和,面对这粗鲁的前将军,也没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兄弟你倒是说人话,我这一身除了武艺就是俗气,你这文邹邹的我是一句也听不懂啊!”居义捶了捶自己的脑子,看着有些气恼。
只是边戍大将军可是要经过中央审核的,除了武术要超强以外,排兵布阵的能力也不能落下。真要信了居义的话,凌隶恐怕不是白活了这几十年。
“反正您的弟子迟早也要入夜归,不如早些安排历练,过多的菱角,总是要有些磨平的机会。”凌隶说完后笑了笑,放下了茶壶。
只是数秒后居义又将茶杯端起来,将里面的茶喝得精光,凌隶又只得拿起茶壶重新给他蓄满。
两人此时不语,只是看着彼此,而后一同捧腹而笑,空掉的茶壶就这样摔到了地上。余下的茶水与茶渣,随着茶壶的滚动,永远离开了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