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初之影”的咆哮在规则层面震荡,如同整个宇宙在发出不满的低吼。那由张伟献祭、冰云“心火”为核心构筑的新生规则气泡,在这狂暴的冲击下剧烈摇曳,边缘不断被侵蚀、模糊,又顽强地自我修复。它像暴风雨中最后的灯塔,光芒虽微,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阿尔法站在支离破碎的舰桥上,目光扫过昏迷的木喉长老,扫过冰云那具失去“心火”后冰冷、仿佛沉睡的躯体,扫过那已彻底沉寂、如同墓碑般的管理系统中枢。最后,他的视线落在那片由同伴最宝贵之物构筑的、正在不断明灭的规则壁垒上。
留下?与这方寸之地共存亡,直至“源初之影”或者更恐怖的“观测者”本体将这微光彻底掐灭?那么,张伟的牺牲、冰云的付出、所有人的挣扎,都将在这孤寂的角落画上句号,如同从未存在过。
离开?踏入“流浪星轨”提供的、通往完全未知的“生路”?这无异于将所有人的命运,寄托于一个动机不明、仅靠断续信号联系的陌生存在。前方可能是自由,也可能是更深邃的牢笼,或者……即刻的毁灭。
他的手指在布满裂纹的控制台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权衡。理性告诉他,留下是等死,离开尚有一线生机,哪怕这生机笼罩在迷雾之中。但情感上,离开这片由张伟和冰云“骸骨”筑成的最后壁垒,让他感到一种近乎背叛的沉重。
就在这时,那嵌入他意识的、“流浪星轨”提供的空间跳跃坐标,忽然微微发热,一段更加简短的意念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
“……规则气泡……无法持久……‘观测者’的注视……已在路上……”
“……抉择的时间……以秒计算……”
“……信……或……不信……”
没有更多的劝说,只有冰冷的事实和最后的通牒。
阿尔法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金属和焦糊味的空气。他仿佛能听到张伟最后那声“交给你们了”的嘱托,能感受到冰云“心火”中那份对“生”的极致渴望。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启动……所有残余动力!锁定‘流浪星轨’坐标!”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在空旷的舰桥回荡,“我们……离开这里!”
没有管理系统的辅助,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手动操作。古船发出垂死般的剧烈颤抖,残余的推进器喷吐出断断续续的尾焰,推动着这艘千疮百孔的巨舰,如同一个跌跌撞撞的伤兵,开始沿着“流浪星轨”指引的方向,缓慢地调整姿态。
随着古船开始移动,那依托于其存在的新生规则气泡也开始随之漂移。外部的“源初之影”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攻击变得更加疯狂,无数原始的规则乱流如同巨蟒般缠绕上来,试图将这只即将逃脱的“虫子”彻底绞碎。
规则气泡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边缘不断崩塌。
“再快一点!”阿尔法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推高动力输出,哪怕这可能导致引擎彻底爆炸。
就在规则气泡即将彻底崩溃,古船尾部结构已经开始在规则乱流中分解的千钧一发之际——
古船仿佛撞破了一层无形的薄膜,猛地扎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规则环境!
不再是混沌狂暴的乱流,也不是冰冷有序的神殿,而是一种……空旷、寂静、仿佛万物归墟般的虚无。
外部的所有攻击、所有的规则扰动,瞬间消失了。
他们……出来了?
阿尔法喘着粗气,看向舷窗外。没有星辰,没有光芒,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连时间和空间感都变得模糊的绝对深空。这里,仿佛是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夹缝,是规则之海之外的虚无之域。
而那由“心火”构筑的规则气泡,在进入这片虚无后,仿佛失去了外部压力的制约,反而变得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剧烈闪烁。
他们暂时安全了。从那个令人绝望的“试验场”中……逃出来了?
然而,还未等阿尔法稍微放松,他就惊恐地发现,古船正在这片虚无中,沿着一个固定的轨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拖拽着前行!而拖拽的方向尽头,隐约可见一个极其遥远、仿佛由无数破碎星辰和扭曲光线构成的、如同巨大巢穴般的模糊阴影!
那就是“流浪星轨”的所在?!
与此同时,一直毫无反应的冰云躯体,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眉心的碎裂印记处,一点微乎其微的、与外界那稳定规则气泡同源的灵光,如同沉睡的火种,极其缓慢地重新亮起。
不是之前离体燃烧的“心火”,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与这新规则领域绑定的印记在苏醒?
而她怀中那枚规则碎片,也在这片奇异的虚无中,散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温和而持续的脉动,仿佛在……吸收着什么,或者与遥远的某个存在……建立新的连接?
阿尔法看着那遥远的“巢穴”阴影,又看了看冰云身上出现的微妙变化,心中没有丝毫逃脱的喜悦,只有更深的警惕与茫然。
他们离开了狼窝,但前方等待他们的,是真正的盟友,还是……另一个形态不同的虎穴?
“流浪星轨”……究竟是什么?
而冰云这新生的印记,又预示着怎样的未来?
张伟燃尽一切点亮的前路,究竟通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