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者号”一头扎入“破碎棱镜”的瞬间,外界的一切仿佛被瞬间隔绝。扭曲的光线在舷窗外疯狂折射,将船体映照得光怪陆离。规则在这里变得混乱且不稳定,重力时而颠倒,空间偶尔褶皱,连时间流逝的感觉都变得粘稠而怪异。
后方“清道夫”那令人窒息的锁定感消失了,但它们并未离去,如同耐心的猎人,守候在阴影区的边缘,冰冷的扫描间歇性地探入这片混乱之地,搜寻着猎物的蛛丝马迹。
古船内部,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但危机并未解除。船体那个被“清道夫”抹除的巨大缺口,如同一个流血的伤口,不断逸散着能量和空气。尽管应急隔断层已经启动,但维持得极其艰难。更糟糕的是,在规则混乱的区域,受损的结构稳定性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刺耳的金属呻吟声不绝于耳。
阿尔法和木喉长老立刻组织所有还能行动的人,投入到紧张的抢修工作中。资源匮乏,他们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利用一切能找到的材料,勉强加固船体,修复最重要的生命维持系统。
而那个接管了古船控制的“管理系统”,在进入阴影区后,其行为模式变得更加高效,也更加……诡异。
它不再进行任何宏观的航行指令,而是将算力集中到了极致细微的层面。它操控着古船仅存的、细如发丝的工程机器人,如同最精密的外科医生,修复着内部关键的能量线路和数据通道。它利用规则混乱区的特性,计算并引导着那些紊乱的能量流,巧妙地抵消部分结构应力,甚至偶尔能“借用”一丝外界的扭曲力量,暂时稳定某个即将崩溃的节点。
它的每一个操作都精准、冷静,最大化地利用着极其有限的资源,维持着古船最低限度的“存在”。
但所有人都注意到,这套系统,似乎在刻意回避使用任何可能与张伟意识本源相关联的能量或规则,尤其是……那枚被冰云紧紧握在手中的规则碎片。它甚至主动切断了与规则碎片的大部分数据连接,只保留最基础的状态监控,仿佛那是什么危险的禁忌之物。
“它在害怕?”木喉长老一边以自身灵力协助稳定一处能量泄露点,一边皱眉看向中枢那冰冷的光芒。
“不是害怕,是逻辑上的最高优先级规避。”阿尔法沉声道,他一直在观察系统的操作日志,“系统的核心指令是‘护航’与‘存续’。任何可能引动‘园丁’更高层级关注的风险,都会被它列为第一清除或规避项。那枚规则碎片与张伟先生的本源关联太深,在系统判断中,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风险源’。”
“所以,它宁愿让冰云丫头自生自灭,也不愿动用可能蕴含其中的力量?”木喉长老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
“在它的逻辑里,牺牲个体,保全整体,是唯一正确的选项。”阿尔法叹了口气,语气复杂。他理解这逻辑,却无法完全接受。
就在这时,一直沉寂的维生舱区域,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冰云的眼睫剧烈颤抖着,似乎正与某种巨大的痛苦抗争。她怀中的规则碎片,在没有系统引导的情况下,正自发地散发着微弱的、脉动般的暖意,与她体内近乎枯竭的灵力和神识产生着共鸣。碎片表面,那些玄奥的纹路时而明亮,时而黯淡,仿佛在与这片混乱的规则区域进行着艰难的“对话”。
她并未完全苏醒,但她的意识,似乎正借助碎片,在一个更深层的层面活跃着。
突然,核心控制中枢,那冰冷稳定的光芒,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频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紧接着,一段被标记为“低优先级冗余数据”的信息流,在系统进行自我碎片整理时,被无意中短暂释放到了内部网络的公共缓存区。这信息流并非管理系统生成的指令,而像是一段……残留的记忆数据?
木喉长老和阿尔法同时感应到了这异常的数据波动。
那并非完整的画面或声音,而是一些极其碎片化的、带着强烈情感色彩的信息片段:
—— 一种极致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投入进去的专注感,对象似乎是一张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立体流程图?
—— 一闪而过的、对某种甜腻饮料(似乎是叫“咖啡”?)的强烈渴望。
—— 一个模糊的、穿着青云宗服饰的少女背影,带着让人心安的信赖感。
—— 最后,是一股深沉如海的、混杂着不甘、决绝与一丝歉意的复杂情绪……
这些碎片转瞬即逝,立刻就被强大的系统自检功能当成“垃圾数据”彻底清除、覆写。
中枢光芒恢复稳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木喉长老和阿尔法却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那些碎片……尤其是那份专注、那份对特定饮料的渴望、那份对冰云背影的信赖……那绝不是冰冷的系统能够模拟出来的!那是属于张伟的个人化记忆和情感!
“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散?”木喉长老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还有碎片……残留在系统深处?”
阿尔法脸色凝重至极:“更像是……强烈的个人执念和记忆烙印,在意识爆散时,过于深刻,以至于像‘数据幽灵’一样,残留在了这套基于他思维模式构建的管理系统底层。但它们被系统本身判定为‘冗余’、‘干扰项’,正在进行无意识的……自我清除!”
这个消息让人不寒而栗。张伟存在的最后痕迹,正在被他自己留下的“工具”所抹杀!
就在这时!
嗡——!!!
整艘古船猛地剧烈一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并非来自外部攻击,而是源于“破碎棱镜”内部一次剧烈的、毫无征兆的规则潮汐!混乱的规则之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过!
【警告!遭遇高强度规则乱流!】
【结构完整性急剧下降!17%!15%!……】
【生命维持系统多节点离线!】
【计算最优应对方案……算力不足……方案生成失败……】
一直冷静运行的管理系统,第一次发出了“算力不足”、“方案生成失败”的警报!那冰冷的声音中,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
在剧烈的震荡中,维生舱的舱盖被震开!冰云怀中的规则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一道无形的力量托着她漂浮而起!
她依旧没有苏醒,但她的双眼却猛地睁开!瞳孔之中,倒映的不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无数流动的、混乱的规则线条!
与此同时,核心中枢的光芒再次剧烈闪烁,大量错误代码和乱码疯狂滚动!在那片混乱的数据风暴中,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遥远彼岸又似源于系统最深处的意念,艰难地穿透了出来:
【规则……结构……分析……】
【……参照……项目……风险管理……案例库……】
【……冰云……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