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行为同步性”,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张伟疲惫却高度警觉的心神中荡开了涟漪。强烈的职业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偶然的创伤后遗症那么简单。在It领域,异常的同步行为往往是僵尸网络或隐藏恶意程序的典型特征。
“效率低下可以优化,但未知的风险必须优先排查。”张伟低声自语,强行压下识海的不适,对净缘和柳青青快速说道:“两位,我可能发现了点问题,需要确认一下。请帮我掩护,不要引起注意。”
净缘和柳青青虽然不明所以,但见张伟神色凝重,不似玩笑,立刻点头,不动声色地调整位置,看似在观察镇内情况,实则将张伟挡在身后,隔绝了大部分视线。
张伟再次催动那如同即将碎裂玻璃般的“流程图之眼”,将观察焦点完全锁定在那七八个行为异常的镇民身上。这一次,他不再扫描能量,而是全力分析他们的“行为数据流”。
在他的特殊视野中,每一个镇民都变成了一组动态的行为代码集合——眨眼频率、呼吸节奏、手指无意识的颤动、脚步移动的幅度和间隔、甚至面对弟子询问时喉咙滚动的微小动作……所有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行为,在张伟的眼中都被量化、拆解,寻找着内在的规律和关联性。
大部分幸存镇民的行为代码是混乱的、低活性的,充满了随机噪声,符合精神受创、意识涣散的特征。
但那七八个人不同!
他们的行为代码中,存在着极其细微的、但确实超出随机概率的“同步峰值”。例如,当一阵微风吹过,几乎在同一毫秒,这七个人的眼皮会以完全相同的速率眨动一次;当一名弟子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的眼球会以难以察觉的微小幅度,同步追踪约0.5秒,然后同时失去焦点;他们的呼吸绵长而缓慢,但每一次吸气与呼气的转换点,时间差几乎不超过0.1秒!
这种同步并非完美,存在细微的个体差异和延迟,更像是接收到了同一个微弱的“基准信号”,然后因个体生理结构不同而产生的响应,而非被直接操控。
“不是主动控制……是某种‘心跳信号’或者‘同步时钟’的残留影响……”张伟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之前在乱葬海感知到的“数据残留”和遁走的黑丝,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推测逐渐成型。
“尸佛的主要意志和核心结构确实被‘格式化’了。但这团怨念存在了不知多少年,其污染和影响力早已渗透到这片区域的底层规则,甚至可能在这些被它深度汲取过的镇民灵魂中,留下了某种类似于‘后台进程’或‘硬件级后门’的东西。”
“那个遁走的黑丝,可能不是完整的意志,而是承载了这部分‘底层协议’或‘同步种子’的碎片!它没有主动攻击能力,但它可能在持续散发着一种极低频、极隐蔽的‘同步信号’,影响着所有体内残留它‘印记’的个体!”
这个推测如果成立,意味着危机并未解除,只是从明面上的战争,转入了地下,变得更加隐蔽和棘手。这些镇民现在看似无害,但谁也无法保证,那个隐藏的“同步种子”在未来某个时刻,会不会被远程激活,或者自我演化出更危险的功能!
必须确认这个信号源!
张伟闭上眼睛,将“流程图之眼”的感知模式调整到最敏感的状态,不再局限于视觉观察,而是尝试捕捉空间中可能存在的、极其微弱的意念或能量涟漪。他假设那个“同步信号”是存在的,那么它必然有一个源头,或者至少有一个传递路径。
他如同一个最精密的雷达,以自身为中心,神识如同水波般向外扩散,仔细过滤着流沙镇内每一丝不寻常的波动。杂乱的悲伤、麻木、庆幸、弟子们的忙碌……无数情绪和信息流过,都被他快速过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汗珠从额头滚落。这种精细到极致的感知,对他本就透支的精神是巨大的负担。
净缘和柳青青虽然看不到张伟在做什么,但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极度专注和紧绷的气息,以及迅速衰弱的生命力场,不由得更加担忧。
就在张伟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
找到了!
在流沙镇的西北角,靠近原本“骆驼客”客栈后院的那个方向(也是之前古井邪眸的位置),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散的“信号源”!那信号的波动频率,与那七八个镇民行为同步的“峰值”完全吻合!
它非常微弱,仿佛风中的残烛,但其本质却带着一丝与那被封印的怨念同源、却又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冰冷死寂之感!并非尸佛的暴戾,更像是……寒髓天尊遗骸被污染前,某种属于死亡本身的、亘古不变的规则韵律?
难道……那遁走的黑丝,并非纯粹的怨念,而是融合了一丝寒髓天尊本源死亡规则的、“格式化”后残存的“系统底层代码”?
张伟猛地睁开眼睛,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一旁的柳青青及时扶住。
“张师弟!你怎么样?”柳青青急切地问道。
净缘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张伟剧烈地喘息着,指向西北角的方向,声音沙哑而急促:“信号源……在那边……古井附近……不是活物,像是一种……残留的‘规则印记’或者‘信息锚点’……它在发射微弱的同步信号……影响那些被深度污染的镇民……”
他快速而简洁地将自己的发现和推测说了出来。
净缘和柳青青听完,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他们相信张伟的判断,如果真是这样,意味着必须立刻清除那个信号源,否则后患无穷。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过去!”净缘和尚当机立断。
“你还能撑住吗?”柳青青看向虚弱的张伟。
张伟吞下一颗提神醒脑的丹药,强行站直身体:“必须去……只有我的眼睛能精准定位并分析它……而且,我怀疑这东西,可能没那么简单……”
他有一种预感,这个残留的“信号源”,或许不仅仅是隐患,也可能蕴含着关于“寒髓天尊”乃至这片土地更深的秘密。
三人不再耽搁,立刻朝着镇西北角赶去。
越靠近古井区域,那种微弱的同步感应在张伟的感知中就越发清晰。同时,他也注意到,这片区域的幸存镇民几乎绝迹,连青云宗弟子都很少涉足,显然都对之前那口诡异的古井心有余悸。
当他们再次来到那片断壁残垣,看到那口已经被寂灭长老之前随手一道剑气轰塌大半的古井时,张伟的“流程图之眼”清晰地“看”到,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千万倍、近乎透明的黑色丝线,正从井底的碎砖乱石中袅袅升起,如同燃烧殆尽的香烛最后的一缕青烟,若有若无,持续散发着那微弱的同步波动。
就是它!
然而,就在张伟准备指出目标,让净缘以佛光将其净化之时,异变发生了!
那缕看似随时会消散的黑丝,仿佛感应到了他们的靠近,尤其是感应到了张伟那审视般的“流程图之眼”,它猛地一颤!
下一刻,它并非攻击,也非逃窜,而是……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一般,骤然溃散开来!
但它溃散形成的,并非虚无,而是一幅由极其精纯的死亡规则信息凝聚而成的、短暂悬浮在空中的、复杂到极致的——冰屑结构图?
那结构图一闪而逝,瞬间湮灭,连同那微弱的同步信号也彻底消失。
仿佛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在彻底消散前,将这最后的“信息包”,传递给唯一能“看见”并理解它的——张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