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林的伏击虽被破解,擒获的幽焰卫首领却自毁而亡,线索再次中断。众人不敢久留,带着那半块焦黑的令牌和凝重的心情,继续向营州方向疾行。
越靠近唐军控制区域,遭遇的袭击反而渐渐稀少,仿佛对方刻意收敛了爪牙,隐藏入更深的黑暗之中。但这份诡异的平静,却让袁天罡、静尘等人心中愈发不安。
三日后,营州城墙终于遥遥在望。然而城头旗帜虽依旧是大唐旌旗,气氛却显得有些异样。巡逻的士兵队形格外密集,盘查极其严格,城门口甚至增设了拒马和哨塔,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看来李都督这边也不太平。”窦建德沉声道。
一行人来到城下,亮明身份。守门校尉仔细查验了文书和令牌,尤其是多看了几眼窦建德和如意(一个前夏王,一个小太监少匠,组合着实奇特),方才放行,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除。
进入城中,更是感到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氛弥漫街头。百姓行色匆匆,商铺虽开着,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喧闹。不时有唐军小队快步跑过,方向多是城东的都督府。
“不对劲。”静尘眸光微凝,承影剑意感知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澹的、却挥之不去的焦虑与猜疑。
来到都督府,通报之后,李积很快召见。只见这位一向沉稳的大唐军神,眉宇间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凝重。
“你们回来了就好。”李积屏退左右,直接切入正题,“情况有变。你们离去的这几日,营州乃至整个辽东,发生了数起诡异事件。”
他拿出一叠文书:“三日前,辽城戍(营州东北一军镇)守将突发癔症,持刀砍杀同僚,口中胡言乱语,称看到了‘黑甲鬼兵索命’,力竭被擒后当晚暴毙于狱中,尸体迅速干瘪。同日,运送军粮的队伍在官道遭遇迷雾,失踪了整整一队人马,次日发现时,人粮皆失,只留下车辙旁几枚诡异的兽爪印。”
“两日前,城中开始流传谣言,说陛下……陛下东征时杀戮过甚,触怒辽东山鬼,故降下灾厄。更有甚者,言说程、尉迟二位将军已遭不测,尸骨无存。”李积说到此处,眼中寒光一闪,“此等谣言传播极快,显然是有人精心策划,意在动摇军心民心!”
“我等在外浴血奋战,后方竟有人散播此等恶毒谣言!”程咬金气得哇哇大叫,腰间鱼肠剑嗡鸣作响。
尉迟恭面色铁青,泰阿剑虽未出鞘,那股沉重的威压已让室内空气凝滞。
李积继续道:“最麻烦的是,昨日,都督府内一名掌管文书的小吏,竟被发现昏厥于档案库中,醒来后神智错乱,只会反复念叨‘影子吃人了’、‘账簿是活的’等疯话。而就在他昏厥期间,库中部分关于东北边防、粮草调配的机密卷宗……不翼而飞。”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档案库守备森严,竟能被人无声无息潜入并盗走卷宗?这绝非寻常手段所能做到!
“是内鬼?还是邪术?”李淳风急问。
“现场并无打斗痕迹,也无邪气残留,守卫皆言未曾见任何异常。”李积摇头,“仿佛那些卷宗是自己长腿跑了一般。本督已彻查内外,暂无线索。”
袁天罡与李淳风对视一眼,面色无比凝重:“无痕无迹,惑乱人心,窃密于无形……此等手段,倒像是……”
“像是幽焰卫‘无面者’的手笔。”窦建德接口,语气沉冷,“当年镇北王麾下有一支极其神秘的部队,号称‘无面’,专司刺探、暗杀、散谣、破坏,行事诡秘,从不留痕,甚至无人知其真面目。没想到至今犹存!”
内外交困!前线邪祟未清,后方谣言四起,机密被盗!营州看似稳固,实则已暗流汹涌,成了一个巨大的迷雾漩涡!
“必须立刻稳住局面,揪出内鬼,破除谣言!”李积斩钉截铁,“袁师、李师,破除邪术谣言,安抚民心,二位责无旁贷。窦公,你熟悉前隋旧事,排查内鬼之事,烦请协助。静尘先生、张先生,府内安保与追踪那失窃卷宗,需仰仗二位神通。程知节、尉迟恭,立刻前往各军营巡视,弹压任何异动,稳定军心!”
“至于如意……”李积看向少年,“你灵觉敏锐,或可协助静尘先生他们,探查那档案库是否有我等遗漏的细微线索。”
“是!”众人领命,立刻分头行动。
袁天罡与李淳风当即在城内设下法坛,举行了一场小型的禳灾祈福仪式,以正道法术涤荡城中弥漫的负面情绪,暂时压制了谣言的传播。
程咬金和尉迟恭则骑马巡营,两位悍将尤其是经过星辉淬炼后的灵剑之威,极大提振了士气,那些细微的骚动很快被压制下去。
窦建德则持湛卢剑,行走于都督府及各衙门之间,仁德之剑虽不擅侦测恶意,却对人心中的惶恐、猜忌、阴暗格外敏感,倒也筛查出几个心神不宁、可能被谣言影响或有所隐瞒的胥吏,交由李积进一步审讯。
静尘、张胥则带着如意再次来到档案库。库内已被彻底清理过,看不出任何异常。
静尘闭目凝神,承影剑意细细扫描过每一寸空间、每一卷档案,良久,她睁开眼,摇头:“并无邪气残留,也无空间法术波动。除非对方手段高明到远超我等想象,否则……更像是‘人’为,且极其熟悉此地规矩,未曾触动任何警戒。”
张胥以龙渊剑感应,亦无所获:“气息干净得过分。”
如意则学着师父欧煌的样子,这里摸摸,那里敲敲,甚至趴在地上仔细观察灰尘的痕迹。纯钧剑并无战斗方面的感应,但他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忽然,他的目光被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用来放置防潮石灰的陶罐吸引。陶罐本身毫无异常,但罐底与地面接触的边缘,似乎有一小片极其澹薄的、不同于灰尘的细微粉末。
他小心地用手指沾起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有一股极澹的、类似檀香却又带着一丝腥气的味道。
“静尘先生,张先生,你们看这个!”如意连忙道。
静尘与张胥过来,仔细辨认那粉末。
“这是……‘迷神香’的残烬?”静尘蹙眉,“一种江湖下九流用的迷药,药效猛烈却短暂,能令人神智昏沉,产生幻觉。但此物味道极大,若在库内点燃,不可能不被发现。”
“除非……用量极少,且混合了其他东西掩盖气味,只针对特定一人……”张胥沉吟道,“那名小吏,或许正是中了此道,才产生‘影子吃人’的幻觉。而盗贼则趁其昏聩,窃走卷宗。”
“但他是如何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进来点香的呢?”如意追问。
就在这时,档案库的侧窗传来极轻微的“咔哒”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松动了。
三人勐地转头望去。只见那侧窗的插销,似乎因为年久失修,微微弹开了一丝缝隙。窗户本身依旧关着,但……
静尘身影一闪,已到窗前,仔细观察那插销,指尖轻轻一碰,插销竟彻底脱落下来。
“原来如此……”静尘眸光一冷,“插销早已损坏,只是虚搭着。盗贼根本无需从门进入,而是从外部悄然撬开此窗,投入微量迷香,迷倒小吏,再翻窗入内行窃。事后又将窗户虚掩,插销虚搭。因其动作极快,且未触动大门警戒,故守卫未能察觉。”
“好精巧的手段!好熟悉地形的内应!”张胥感叹。
线索似乎指向了内部人员所为,且对都督府结构极其熟悉。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找到突破口时,一名亲兵急匆匆跑来:“报!各位大人!不好了!那名疯癫的小吏……刚刚在狱中……自尽了!咬舌自尽!”
又一条线索断了!
众人赶到狱中,只见那小吏已气绝身亡,脸上残留着极度的恐惧,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东西。
静尘仔细检查尸体,忽然在其紧握的手心深处,发现了一点被掐得几乎看不见的、细微的黑色颗粒,与那迷神香残烬截然不同。
“这是……某种植物的种子?”张胥辨认道,“似乎被烈火灼烧过。”
袁天罡与李淳风闻讯赶来,看到那种子,脸色顿时大变!
“这是……‘鬼哭藤’的种子!而且是经过邪法炼制的!”袁天罡声音发紧,“此物至阴至邪,通常生长在极阴之地或古战场,其种子能吸附残魂怨念。经邪法炼制后,可作为短暂控制心神的媒介……但副作用极大,使用者往往会精神崩溃而死!”
李淳风补充道:“更重要的是,此物……与前隋宫廷某种禁术记载中的‘傀儡草’极为相似!传闻镇北王当年曾暗中搜寻此物!”
幽焰卫!又是幽焰卫!他们不仅从外部攻击,更早已渗透进了内部,用这种阴毒手段控制人员,制造混乱,窃取机密!
营州城内,迷雾重重。内鬼或许不止一人,且隐藏极深。对方的阴谋,绝非仅仅制造混乱那么简单。那被盗走的边防粮草机密卷宗,究竟意欲何为?
一场围绕营州,针对大唐东北防线的巨大阴谋,已然张开了无形的网。而灵剑之主们,能否在这迷雾之中,斩断黑手,守住这北疆重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