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和那声意义非凡的“沈总”,像一道清晰的分水岭。生活被注入了新的节奏,平稳而充满希望。
“锦斓”事业部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我拿到了项目成功后的第一笔可观奖金。数字打在银行卡上的那一刻,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这不是家族荫庇,不是他人施舍,是我用能力和汗水换来的、真正属于我沈清弦的底气。
第一个念头,就是搬家。
那间位于城市边缘、租金低廉、仅能容身的小公寓,见证了我最狼狈的时光。墙壁薄得像纸,隔壁夫妻的争吵、楼下孩子的哭闹清晰可闻。它曾是我的避难所,但现在,我需要一个更能匹配当下心境和生活状态的空间。
我用了一个周末的时间,在市区离公司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公寓。不算奢华,但社区安静,安保完善,有一扇明亮的落地窗,阳光可以毫无遮挡地洒满大半个客厅。签下租约的那一刻,我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心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憧憬。
搬家那天是个周六,天气晴好。
我东西不多,最珍贵的也就是几箱书和少量旧物。正联系搬家公司,门铃响了。
打开门,陆砚深站在外面。他没穿西装,一身简单的深色休闲装,衬得人身姿挺拔。他手里拎着几个看起来就很结实的搬家专用编织袋,语气再自然不过:“刚好有空,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我愣了一下。自从庆功宴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变得稀疏而克制,多是围绕“锦斓”项目后续的一些必要沟通,公事公办,却也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他此刻的出现,有些意外,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我没拒绝。就像我没拒绝他在“锦斓”项目上提供的那些关键信息一样。有些帮助,接受比拒绝更需要智慧和勇气,尤其是在双方关系已然重构的当下。
“谢谢,东西不多,正好缺个力气大的。”我侧身让他进来,语气平和。
他走进来,目光在狭小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客厅里扫了一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利落地挽起袖子:“哪些需要打包?”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展现出了惊人的行动力和……与身份极其不符的接地气。
弯腰封箱,搬运重物,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也只是随手用手背擦一下。有几次,我看着他小心地将我的书一一码放整齐,或是耐心地用气泡膜包裹我那个有些年头的旧台灯,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
这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用苛刻规则折磨我的陆砚深。
也不是那个在庆功宴上,用一句“沈总”给予我最高认可的陆氏掌门人。
此刻的他,更像一个……努力表现、甚至有点笨拙的普通男人。
“这个放哪里?”他抱着一箱最重的书,转头问我,呼吸有些急促。
“先放门口吧,谢谢。”我递给他一瓶水。
他接过去,仰头喝了几大口,喉结滚动。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汗湿的额角和微红的脸颊上,竟有几分少年般的朝气。
搬家公司的人来时,大部分零碎物品已经被他整理妥当。效率奇高。
新公寓在十七楼。打开门,阳光扑面而来。
陆砚深跟着搬家公司的人一起,将箱子一一归位到指定地方。他话不多,只是默默地干活,高大的身影在空旷的房间里移动,竟让这间新居少了几分冷清。
一切收拾妥当,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客厅染成温暖的橙黄色。
搬家公司的人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以及满地的箱子。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带着一点点刚刚忙碌过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
他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随口提起,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这里环境不错。我正好也在找房子,楼上好像有空房出租。”
我正弯腰拆一个装厨房用品的箱子,闻言动作顿住,直起身看他。
他迎上我的目光,眼神很坦荡,甚至带着点……故作镇定?
“是吗?这么巧。”我平静地回应,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拂过。楼上?他陆砚深名下房产无数,需要来租一个公寓?
“嗯。”他点点头,视线飘向窗外,像是在欣赏风景,耳根却似乎有点泛红,“这样……万一你水管爆了或者遇到什么麻烦,楼上楼下,也方便照应。”
这个理由,找得可真不怎么样。以他的性格,真想“照应”,大概会直接买下这栋楼。
但我没有戳穿。
我看着他在夕阳下拉长的影子,看着他还带着汗意的鬓角,看着他明明紧张却强作镇定的侧脸。
心里那片被温暖浸泡的地方,似乎又软了几分。
我低下头,继续拆我的箱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他耳中:
“哦。那……邻居之间,是应该互相照应。”
我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他周身那种细微的紧绷感,瞬间松弛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无声的默契。
他没有提出要留下来吃晚饭,也没有任何越界的举动。只是在离开前,站在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洒满夕阳的客厅,轻声说:
“挺好的。这里阳光很好。”
“嗯。”我点头。
“那我上去了。”他说。
“好。”
门轻轻关上。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满屋子的阳光,以及……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万家灯火次第亮起。
楼上楼下。
一碗汤的距离。
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给予彼此独立的空间,又保留着一份触手可及的牵挂。
这种距离,或许正是现在的我们,最需要的。
我弯起嘴角,开始动手整理我的新家。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定和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