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音乐换上了更欢快的节奏,不少人已经步入中央的小舞池。我端着半杯香槟,站在相对安静的窗边,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
“清弦,”总监端着酒杯走过来,脸上带着微醺的红光,“一会儿有个简短的致辞环节,你来讲几句?”
我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好的,总监。”
这种场合的发言,我知道分寸。不能过于张扬,但要真诚,要感谢团队,要展望未来。我在心里快速打着腹稿。
不一会儿,主持人果然宣布请项目负责人上台分享。
聚光灯再次打在我身上,与竞标会那天的灼热不同,此刻的光线温暖而柔和。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裙摆,稳步走向那个小小的发言台。
台下是熟悉或不甚熟悉的面孔,都带着善意的笑容和期待的目光。我能看到我们项目组的年轻同事们,激动地冲我挥舞着手臂。
拿起话筒,指尖有轻微的凉意。我清了清嗓子,开口,声音透过音响传出去,清晰而稳定。
“谢谢总监,谢谢公司给我这个机会。也谢谢‘锦斓’项目组每一位伙伴,没有你们日夜兼程的努力,就没有今天的成绩。”
我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他们是真实的感触:“这个项目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不仅仅是一份工作。它像一场马拉松,我们一起跑过最泥泞的路段,也一起迎来了冲刺线的曙光。谢谢你们的信任和坚持。”
台下响起掌声。我看到有几个感性的女孩眼角泛起了泪花。
“至于未来,”我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而充满希望,“‘锦斓’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我们有信心,也有决心,让这个承载着记忆与工艺的老牌子,重新焕发生机,走进更多人的生活。前路还长,我们一起努力。”
又一阵更热烈的掌声。
我微微鞠躬,准备下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宴会厅最角落的阴影处。
然后,我的动作顿住了。
那里,靠墙站着一个人。
陆砚深。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没有像其他嘉宾那样与人寒暄,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遭的热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开,身姿依旧挺拔,却少了几分平日在商场上的凌厉逼人。
他的目光,穿越攒动的人群,精准地、一瞬不瞬地落在我身上。
厅内水晶灯的光芒有些炫目,我看不太真切他脸上的细微表情。但那股视线,却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滚烫温度。
那不是审视,不是评估,更不是占有。
那是一种……我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极其复杂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情绪。
有毫不掩饰的欣赏,像在凝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有深不见底的爱意,如同静默的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翻涌着惊涛。
而更多的,是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深沉而郑重的——骄傲。
他在为我骄傲。
不是因为他帮助了我,不是因为他成就了我。而是因为,我凭借自己的力量,站在了这里,发光发亮。
那一刻,我忽然读懂了他。
他爱的,从来都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脆弱的沈清弦。他内心深处渴望的,一直是这个能够与他并肩站立、灵魂同样强大的伴侣。只是过去的他,用错了方式,将深爱变成了偏执的伤害。
而现在,他看着台上这个从容自信、掌控全局的我,仿佛看到了他理想中爱情最完美的模样。
不是藤蔓缠绕着乔木。
而是两棵独立的树,根须在地下紧紧交织,枝叶在云端彼此致意。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软得一塌糊涂。
台上主持人还在说着什么,台下的掌声似乎更响了。但我好像都听不见了。
我只看着他。
隔着喧嚣的人群,隔着三年的爱恨纠葛,隔着刚刚尘埃落定的烽烟。
我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掺假的、如同星河般璀璨的骄傲。
然后,我站在明亮的灯光下,对着角落阴影里的他,极轻极缓地,微微颔首。
嘴角,漾开一个清浅的,却直达眼底的笑意。
无需言语。
所有的理解,所有的释然,所有重新萌动的、更加深沉的情感,都在这一望一笑中,悄然交汇,无声胜有声。
他接收到了。
我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一瞬。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像是投入了星火的夜幕,骤然亮得惊人。
他也对我,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默契,在空气中无声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