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一年四月,燕云的田埂上刚泛出新绿,惠民医馆总馆的院子里就挤满了人——两百多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村民,背着小包袱,揣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来参加“赤脚医生培训计划”的招募考核。他们中,有熟悉山野草药的村医、有常帮邻里处理小伤的妇人、有退伍后懂些急救的老兵,还有想为家乡做点事的年轻后生。萧玦与苏清鸢定下的招募标准很明确:“责任心第一,能吃苦,肯学习,哪怕只懂一点草药知识也没关系,我们教。”
负责筛选的官员分成三队,一队查“品行”,找各村村长打听报名者是否热心助人;一队考“基础”,让报名者辨认几种常见草药,说说平时怎么处理磕碰伤;一队问“决心”,看他们是否愿意常年在村里奔波,哪怕深夜出诊也不推脱。蓟州李家村的张大娘,今年五十六岁,丈夫早逝,独自拉扯大三个孩子,平时村里谁有个头痛脑热,她都用自家种的草药帮忙缓解,村长说:“张大娘心善,去年王娃子发烧抽搐,她连夜守着喂药,直到娃退烧才走。”考核时,张大娘准确认出了蒲公英、艾草、薄荷,还说得出“蒲公英煮水治上火,艾草煮水泡脚驱寒”,官员当场就记下了她的名字。凉州的王二,以前在军队里当过炊事兵,跟着军医学过包扎止血,他拍着胸脯说:“只要能选上,不管刮风下雨,村民喊我出诊,我立马就到!”
半个月后,一百名合格者名单公布,他们来自燕云二十多个州县的村庄,最大的六十岁,最小的十九岁,被集中到蓟州惠民医馆总馆,开始为期三个月的培训。苏清鸢特意让人把总馆的西厢房改成了教室,墙上挂着草药图谱、人体经络图,课桌上摆着草药标本、针灸铜人模型和简单的诊疗器械——脉枕、止血带、消毒用的烈酒、包扎用的麻布。开班那天,苏清鸢亲自来讲话,她看着台下坐得笔直的学员,语气温和却坚定:“大家是离百姓最近的医生,是田埂上的‘医疗兵’。三个月后,我希望你们能做到‘小病能治、大病能识、急救能做’——村民头疼脑热、拉肚子,你们能治好;遇到肺炎、急腹症这种大病,你们能及时认出来,送去医馆;要是有人溺水、外伤出血,你们能先急救稳住病情。这不仅是学手艺,更是担责任,大家有信心吗?”“有!”两百只手举得高高的,声音响亮得震得窗纸都动了动。
培训分三个阶段,每个阶段一个月,由浅入深,理论加实操,半点不含糊。
第一阶段是“基础理论”,由总馆的资深郎中专职授课。每天辰时,学员们先背《常见病症歌诀》——“风寒感冒流清涕,生姜葱白煮水饮;腹泻腹痛分寒热,热泻葛根寒泻姜”,郎中将晦涩的医理编成顺口的歌诀,方便学员记忆。然后讲人体经络、常见穴位,用针灸铜人模型指认“人中穴(急救用)、合谷穴(治头痛)、足三里(健脾胃)”,每个学员都要亲手在模型上找到穴位,才算过关。下午学草药知识,郎中带着学员去总馆后面的药园,辨认甘草、柴胡、当归等五十种常用草药,教他们看叶子、辨根茎、闻气味,还讲每种草药的药性、用法用量,比如“甘草能调和药性,但过量会水肿”“柴胡治发烧,但风寒发烧不能用”。张大娘学得最认真,每次都拿着小本子,用炭笔把草药的样子画下来,旁边标注“叶子尖,开黄花,治咳嗽”,遇到不懂的,就拉着郎中问个不停:“李郎中,这黄芩和黄连长得像,怎么区分啊?”郎中耐心教她:“黄芩叶子宽,根是黄色;黄连叶子窄,根是棕褐色,味道也更苦。”
第二阶段是“实操技能”,苏清鸢亲自牵头,重点教外伤处理、急救和常见病诊治。外伤处理课上,她让学员们用布条模拟伤口,练习“止血—消毒—包扎”的步骤:先用力按压伤口止血,再用烈酒擦拭周围皮肤(避开伤口),最后用干净麻布包扎,松紧度以能伸入一根手指为宜。“要是遇到农具割伤,伤口深、出血多,光按压不够,还要用止血带绑在伤口上方,但每隔半个时辰要松一次,避免组织坏死。”苏清鸢一边演示,一边让学员轮流上手练,她在旁边看着,发现有人包扎太紧,就上前调整:“你看,他的手指都发紫了,这样不行,得松一点。”急救课上,她教大家处理溺水、中暑、抽搐:溺水者要先控水,让其趴在膝盖上,拍背吐水,再按压胸口急救;中暑者要移到阴凉处,解开衣裳,用凉水擦额头、腋下;孩子抽搐要按住人中,避免咬到舌头。十九岁的小李,是学员里最年轻的,学急救时格外专注,他说:“我们村旁边有条河,每年都有人溺水,学会这个,说不定能救人。”
第三阶段是“模拟诊疗”,学员们分组在总馆坐诊,面对真实的患者(多是轻症百姓),从问诊、把脉、开方到抓药,全程独立操作,资深郎中在旁边指导。有次,一位村民来治感冒,小李问诊后,判断是风寒感冒,开了“生姜葱白汤”的方子,还叮嘱“多喝热水,盖被发汗”。郎中检查后,点头说:“诊断对,方子也对,就是可以加一味紫苏,效果更好。”小李赶紧记下,下次遇到类似患者,就加上了紫苏。张大娘遇到一位患关节炎的老人,她用学来的针灸手法,在老人的足三里、阳陵泉穴位扎针,还教老人用艾草泡脚,老人第二天来反馈“疼得轻了”,张大娘激动得红了眼眶:“以前都是瞎琢磨,现在终于能正经治病了!”
培训期间,苏清鸢还常带学员去乡下巡诊,让他们在实战中学习。有次去蓟州某村,一位农妇在锄地时被蛇咬了,学员们立刻围上来,按学过的方法处理:先让农妇坐下,用绳子绑住伤口上方,再用小刀划开伤口,挤出毒血,最后敷上解蛇毒的草药。苏清鸢在旁边看着,等处理完,才补充说:“要是不知道蛇的种类,就尽量记住蛇的颜色、花纹,方便后续用药;另外,挤毒血时要戴手套,避免自己中毒。”学员们都认真记下,这种实战经历,比课堂上学的更深刻。
七月初,一百名学员全部通过考核,拿到了王府印发的结业证书——红底烫金的证书上,写着“赤脚医生”四个大字,盖着萧玦与苏清鸢的印章。结业那天,苏清鸢亲自为他们送行:“回到村里,要多跟百姓打交道,多积累经验,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别逞强,及时联系医馆分馆。你们记住,你们不仅是医生,还是百姓的健康朋友。”
结业后,一百名赤脚医生奔赴各自的村庄,成了田埂上最忙碌的身影。
蓟州李家村的小李,刚回到村里,就遇到了紧急情况——村民王大叔在打麦场干活时,突然腹痛难忍,蜷缩在地上。小李赶紧跑过去,先问“疼了多久,吃了什么”,再把脉、看舌苔,发现王大叔舌苔黄腻,脉象弦数,判断是“急性肠胃炎”(多因吃了变质食物引起)。他立刻回家取药,拿来藿香正气散(提前从总馆领的成药),用温水冲开,给王大叔服下,又用热水袋敷在他的腹部。半个时辰后,王大叔的腹痛缓解了,他握着小李的手说:“多亏了你,要是以前,我得让儿子拉着板车,走二十多里路去县城医馆,现在在家门口就治好了,太方便了!”
凉州的王二,回到村里后,把自家的一间屋子改成了“赤脚医生诊室”,墙上挂着草药图谱,桌上摆着脉枕和常用药。村民们有个小病小痛,都来寻他:张婶感冒了,他开“生姜紫苏汤”;李娃子拉肚子,他给“炒麦芽煮水”;王大爷砍柴时割伤了手,他消毒、包扎,还教王大爷“每天换一次药,别碰水”。有次,村里的孩子突然抽搐,家长慌得不行,王二赶来后,立刻按住孩子的人中,又用凉水擦孩子的额头,等孩子缓过来,赶紧让人送去县城医馆,后来医生说:“多亏先做了急救,不然孩子可能会有危险。”
并州的赵姑娘,是学员里少有的女赤脚医生,她特别擅长处理妇科和儿科病症。村里的妇人产后虚弱,她教她们用“红枣桂圆粥”补气血;孩子夜里哭闹,她判断是“缺钙”,让家长多给孩子晒太阳,喝骨头汤。她还常去村里的蒙学,给孩子们讲卫生知识:“饭前便后要洗手,不喝生水,不吃变质的食物。”孩子们都喜欢她,每次她去,都围着她问“赵姐姐,这个草能治病吗”“赵姐姐,为什么不能喝生水”。
苏清鸢每月都会去各村考察赤脚医生的工作,听百姓反馈。在蓟州李家村,她遇到几位村民在聊小李:“小李这孩子,随叫随到,上次我半夜发烧,他顶着大雨就来了。”“他还帮我们认草药,说哪些能治病,哪些有毒,再也不怕采错药了。”苏清鸢听了,心里满是欣慰。她找到小李,看到他的诊室里摆着厚厚的问诊记录,上面记着“王大叔,七月初五,急性肠胃炎,用药藿香正气散,已愈”“张婶,七月初十,感冒,用药生姜紫苏汤,已愈”,小李不好意思地说:“怕记混了,就每天都记下来,方便后续跟进。”
随着赤脚医生在各村扎根,燕云的基层医疗网络越来越完善——百姓有小病,赤脚医生在村里就能治;有大病,赤脚医生能及时识别,送医馆分馆或总馆;平时,赤脚医生还教百姓预防疾病,成了真正的“健康守护”。田埂上,常常能看到赤脚医生背着药箱的身影:他们在麦田里为农妇看病,在菜园里教村民认草药,在村口为老人针灸,他们的脚步,踏遍了燕云的每一个村庄;他们的药箱,装着百姓的信任与期待;他们的存在,让乡野间的健康有了保障,让燕云的民生根基,愈发坚实。
八月的一天,小李在田埂上为一位农妇看完病,正准备回家,远远看到苏清鸢走来。苏清鸢笑着问:“最近村里看病的人多吗?有没有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小李摇摇头:“不多,大家都听我的,注意卫生,少生病了;遇到治不了的,我就送分馆,没出问题。”苏清鸢点点头,望向远处的村庄,夕阳下,赤脚医生的药箱闪着微光,田埂上的“医疗兵”,正用自己的双手,守护着燕云百姓的健康,也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