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图在云绮月掌心急速跳动,似有生命般涌动着奇异的力量,第七点的光痕如心跳般明灭,频率与钟楼檐角铜铃的轻响错开半拍。她指尖抚过布料下的焦痕,那震颤不是警告,是牵引。
“还在动。”她低声说,“信号被压住,但没断。”
叶凌轩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钟楼,檐下铁链锈蚀,吊着的铜钟裂了一道细缝。他握了握剑柄,掌心渗出的血在剑鞘上拖出一道湿痕。“守卫换岗在即,再迟半刻,暗道口会被巡阵符封死。”
柳萱儿从袖中抽出最后一根银针,针尾缠着褪色红绳,是她早年在边市换来的辟邪物。她咬牙将针别在领口,指尖划过针身,确认淬毒未干。
三人不再言语,沿着坊市后巷疾行。街角符纸已被收走,炉灰扫净,唯有墙根残留一道焦黑划痕,是昨夜守卫用火符灼烧过的印记。他们贴着墙根穿行,避过两队巡卫的路线,最终停在钟楼后侧一扇半塌的木门前。
就在三人准备推开那扇半塌的木门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守卫队长的高声呼喊,‘加强巡逻,尤其是钟楼周边,不可有丝毫懈怠!’三人一惊,赶忙贴紧墙壁,等守卫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敢继续动作。
门后是废弃的守夜人值房,屋内积尘寸厚,桌案倾倒,一只铁皮盒被踩扁在地。云绮月蹲下,掀开盒盖,内里空无一物,唯有底部刻着一个倒置的三角符号,边缘被刮花,像是有人试图抹去。
“标记。”她指尖划过刻痕,“不是仙市的制式。”
叶凌轩一脚踹开里间石门,门后是向下的阶梯,石壁潮湿,布满蛛网般的裂纹。空气里有股铁锈味,混着陈年香灰的气息。柳萱儿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弹入阶梯深处。铜钱落地,未响,像是被什么吞没。
“有吸音阵。”她低声道。
云绮月取出残图,灵识轻引。图中红点微微上浮,指向阶梯尽头。她率先下行,脚步落在石阶边缘,避开中央可能触发的机关。叶凌轩断后,剑尖拖地,随时准备格挡突袭。柳萱儿居中,银针在指间翻转,随时准备封脉闭穴。
阶梯尽头是一间地窖,四壁砌着青砖,正中摆着一口石柜,柜面刻着与铁皮盒上相同的倒三角,但这次完整无缺。云绮月靠近石柜,残图突然发烫,红点凝聚成一线,直指柜底。
“下面有东西。”她蹲下身,手指探入砖缝。指尖触到一块松动的石板,掀开后,露出一道暗格,内藏一枚铜匙,匙柄雕成蛇首形状。
她将铜匙插入石柜锁孔,轻轻一转。柜门未开,反是四壁砖石缓缓移动,露出内层的幻阵结界。一层淡青色光幕浮现,映出七道人影——正是他们三人,站在柜前,动作与此刻完全一致,却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心魔阵。”叶凌轩沉声,“触碰即入幻境。”
云绮月闭眼,不再依赖视觉。她将残图贴于胸口,任其震颤引导灵流。图中红点跳动三下,指向幻阵左上角。她抬手,灵力凝成一线,点向那处虚空。
光幕涟漪般荡开,幻象崩解。七道人影同时扭头,眼眶化为黑洞,张口无声嘶吼,随即碎裂。
石柜自动开启,内里并无兵器或丹药,只有一只玉匣,匣身以血线勾边,封口处压着一枚黑色玉印,印文为“玄首”。
柳萱儿伸手欲取,叶凌轩拦住她:“别碰印。”
他抽出短剑,剑尖挑起玉印,轻轻移开。印下压着一张薄如蝉翼的丝帛,丝帛上密布细小符文,字迹以血墨书写,内容清晰——《祭器归位全案录》。
云绮月接过丝帛,灵识扫过。第一行写着:“子时三刻,七眼归位,血引燃于钟楼地脉,借交流会万宝共鸣,引南灵主脉暴溢。”第二行记录了七处灵眼埋钉的具体时间与执行人代号,第三行则写着:“灵母之核,藏于天工阁地库第三层,幻洲使亲取。”
她的目光停在末尾署名处——“玄首手令,违者魂销。”
“玄首……就是幕后主使。”她低声说。
柳萱儿盯着玉匣:“这东西要是被发现不见了,他们一定会警觉。”
“已经警觉了。”叶凌轩突然抬头。
玉匣开启瞬间,匣底一道微光射出,穿透地窖石壁,直冲夜空。那光极细,如针,转瞬即逝。
“是传讯阵。”云绮月迅速将丝帛卷起,塞入内袋,“他们设了警报。”
地窖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至少五人,步伐整齐,是训练有素的守卫。
“走。”叶凌轩将玉匣推回石柜,一脚踹塌柜旁砖墙,露出一条狭窄侧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云绮月率先钻入,柳萱儿紧随其后。叶凌轩断后,刚挤入缝隙,身后石砖已开始闭合。他反手一剑劈向追来的一道黑影,剑锋斩断半截铁链,黑影退后。
缝隙深处曲折如肠,越往里空气越稀薄。云绮月掌心残图温度渐降,红点不再跳动,仿佛完成了使命。她咬破指尖,以血重引灵流,图中光痕微闪,指向左前方。
左前方尽头是一道铁门,门锁锈死。柳萱儿取出银针,插入锁孔,指尖微颤,三针连点,锁芯“咔”地一声弹开。
铁门后是钟楼地基夹层,堆满废弃的铜铃残片。他们从一堆碎铁中爬出,抬头便是钟楼底层的木梁。上方传来守卫的低语:“……刚才的光,是不是从这边来的?”
“去东巷查了,什么都没有。”
“再搜一遍,玄首有令,今夜不容有失。”
云绮月贴着墙根挪动,叶凌轩肩伤渗血,血滴落在铁皮上,发出极轻的“嗒”声。柳萱儿伸手扶住他,另一只手按在腰间,银针只剩两根。
他们从侧门退出钟楼,藏身于对面屋檐的阴影下。远处坊市灯火依旧,交流会的彩幡在风中轻晃,无人知晓危机已近。
云绮月从怀中取出丝帛,指尖抚过“玄首”二字。血墨未干,像是刚刚写下。
叶凌轩靠在墙边,喘息粗重:“现在怎么办?”
柳萱儿盯着丝帛,声音压得极低:“我们有了证据,可他们不会让它开口。”
云绮月没回答。她望着钟楼顶端那道裂开的铜钟,风穿过裂缝,发出低沉的嗡鸣。
像在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