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月的手指仍搭在叶凌轩的袖口,指尖因久握而泛白。通道尽头的光映在石壁上,那道多出的影子已悄然退去,但墙面上残留的轮廓尚未完全消散,边缘微微扭曲,像是被风吹动的烛火。
她缓缓松开手,掌心留下一道浅痕。叶凌轩没动,目光沉沉落在前方,呼吸压得极低。柳萱儿蹲下身,将铃铛碎片轻轻推入墙角缝隙,又用鞋尖抹去地面残留的灵波痕迹。
“走通风口。”云绮月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贴着地面爬行。
叶凌轩点头,率先攀上侧壁锈蚀的铁架。柳萱儿紧随其后,动作利落。云绮月最后上去,指尖触到铁栏时,忽觉袖中残图一颤,不是震动,而是发烫,像被火燎过的一角纸片。
她没声张,只将图角藏入掌心,借衣袖遮掩。三人翻出货栈后墙,落在一条堆满杂物的暗巷。巷口斜对面便是东阁后街,灯笼高悬,照着来往修士的背影。一名灰袍修士从“玄铁斋”走出,袖口微动,似有玉简滑入内袋。
云绮月瞳孔一缩。
她记得那步态——左脚落地稍重,右肩微倾,与方才通道外的黑衣人如出一辙。
“不是一个人。”她低声说,“是三批人,走不同路线,进不同店铺。”
叶凌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玄铁斋、灵纹坊、归藏阁,三店呈三角分布,恰好围住东阁主楼。他眉心一跳:“他们在搜集什么?”
“情报。”云绮月将残图悄悄展开一线,焦边正对着归藏阁方向,热度未退,“但这图……它认得这些人。”
柳萱儿皱眉:“它又不会走路,怎么认?”
“不是认人。”云绮月指尖抚过图上隐现的虚线,“是认地方。这三条线,指向这三间店。而且——”她顿了顿,“刚才那人在玄铁斋里,停留了不到十息。太快了,不像买货,倒像交接。”
叶凌轩沉声道:“分头盯。”
三人迅速定下方位。柳萱儿绕向灵纹坊后巷,叶凌轩隐入玄铁斋对面茶棚,云绮月则退至一处废弃布摊后,借垂落的绸缎遮身,目光锁死归藏阁门庭。
半个时辰内,七名修士先后进出三店。衣饰各异,门派不明,但动作高度一致:进门不过问商品,直奔柜台,低语几句,袖中藏物,转身即走。云绮月默记每人灵力波动频率,发现其中五人右脉灵流有细微滞涩,像是长期压制某种禁术的后遗症。
她心头一紧。
这种滞涩,她在炎戮身上见过。
残图突然光芒大盛,边缘处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神秘符文,烫得她几乎握不住。她不敢再展开,只将一角贴于腕内,借皮肤感知热度变化。每当有人从归藏阁走出,图角便灼得她生疼。
子时将至,人流渐稀。
一名青衫修士踏入归藏阁,袖口绣着暗纹,形似锁链。云绮月呼吸一滞——那纹路,与炎戮战甲上的封印符相同。
她立即传音符纸飞出,直奔茶棚与后巷。
片刻后,叶凌轩与柳萱儿悄然会合。三人伏在归藏阁后窗下方,窗纸破了一角,内里烛光昏黄。
柳萱儿取出一枚磨薄的铜片,贴于窗缝,借其反光窥视室内。墙上挂着一幅大幅地图,正是东阁三层布局图。高台中央被朱笔圈出,下方一行小字清晰可见:
子时三刻,血引启门。
叶凌轩眼神一凛。
云绮月却盯着那“血引”二字,脑中骤然闪过神秘人低语时玉简的震感。她立刻取出玉简,闭目凝神,尝试以灵力复现当时频率。
玉简无光,却在她掌心轻轻一跳。
与此同时,袖中残图剧烈震颤,图面浮现出一道旋转的符印虚影,光芒由暗红转为幽蓝,仿佛在与某种远古之力共鸣。
“祭台……”她喃喃。
柳萱儿咬牙:“他们真要拿交流会当祭坛?拿谁祭?”
“不是谁。”叶凌轩盯着那“血引”二字,“是引血。用活人之血,开启某个被封的东西。”
云绮月忽然想起什么:“炎戮的战甲……右肩有旧伤,但那伤不像是打斗留下,倒像……被什么东西撕开过。”
“封印裂口。”叶凌轩眼神骤冷,“他不是主谋,是容器。他们要放出来的,可能不止一个。”
三人沉默。
窗内,青衫修士正将一叠玉简放入暗格,动作谨慎。云绮月盯着那暗格位置,与地图上的祭坛标记完全重合。
“不能让他把这些玉简送出去。”她说。
“可我们不能动。”叶凌轩按住她手腕,“现在闯进去,打草惊蛇。他们背后的人还没露面。”
柳萱儿冷笑:“那就等?等他们把阵布好,血引点着?”
“不。”云绮月缓缓收起残图,指尖抚过焦边,“我们不闯进去,但我们得知道,这些玉简里记了什么。”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空白符纸,指尖划破掌心,以血为墨,迅速画下一道反向灵引符。这是她在紫霄仙门藏书阁翻到的冷门术法,可借血脉共鸣,短暂连接他人玉简内容,但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反噬神识。
“你疯了?”柳萱儿抓住她手,“这符要耗精血,你还记得上次用玉简震灵觉的事吗?”
“我记得。”云绮月将符纸贴于心口,“但我也记得,母后临终前,把这图塞进我手里时说的话——‘有些门,开了就关不上’。他们要开的,就是这种门。”
叶凌轩沉默片刻,忽然解下腰间储物袋,取出一枚紫色符令:“用这个压灵反噬。紫霄门主令,能稳住心脉。”
她没推辞,接过符令按在胸口。
柳萱儿咬牙:“我来守你。叶凌轩,你盯窗内动静。她要是倒下,我立刻冲进去抢玉简。”
云绮月点头,闭目凝神,将灵引符缓缓推向识海。
符纸燃起幽蓝火焰,顺着经脉游走。她感到一股冰冷的拉力,像是被拖入深井。识海震荡,画面闪现——
无数玉简内容如流水般掠过:
“东阁地基已松动,三处阵眼可破。”
“血引需纯阳之体三人,子时三刻押至高台。”
“祭坛开启后,魔气将沿地脉扩散,覆盖整个仙市。”
云绮月心中一沉,地脉乃是仙市的根基,维系着灵流运转与护城大阵的稳定,一旦被魔气侵蚀,整座仙市将如沙塔崩塌,万灵无处可逃。他们这是要将整个仙市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最后一行字浮现时,她猛地睁眼,瞳孔骤缩。
“他们要的不是交流会。”她声音发颤,“是整个仙市的地脉。一旦祭坛启动,地火眼会重新裂开,就像火狱门那次一样——但这次,范围是十倍。”
叶凌轩眼神一沉:“所以炎戮只是幌子。真正的杀局,从一开始就不在明面。”
柳萱儿握紧拳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阻止玉简传递?还是直接毁了那张地图?”
云绮月正要开口,忽然浑身一僵。
她感到袖中残图剧烈震颤,不是烫,而是抖,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撞击。
她低头看去。
图上那条指向祭坛的第四条线,正在缓缓移动,偏离原位,转向东阁西南角一处偏殿。
那里,本该是守卫值房。
可此刻,图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红点,一闪,又一闪,像是心跳。